顾刚朝李建国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人铐了起来。陈志杰望着仓库外沉沉的夜色，想起周小燕贺卡里的求救纸条，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招来杀身之祸。
海风卷着鱼腥气撞在仓库门上，发出哐当的声响。陈志杰摸了摸口袋里的教案纸，上面记着的军绿色夹克和带疤男人的特征，突然与码头搬运工的装束重合。那些模糊的描述此刻如通被放大镜聚焦的光斑，逐渐清晰起来。军绿色夹克上的线头、搬运工后腰若隐若现的轮廓，还有卖海蛎子摊主那刻意躲避的眼神，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正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链条。
“顾队，”
他转身看向顾刚，“我怀疑周小燕不是第一个受害者。这些人以符号为记，以贸易为掩，背后定然藏着更大的勾当。”
顾刚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咬着烟蒂望向窗外：“张勇，查近三年北港的失踪人口记录，尤其是十六到二十岁的女性。”
夜色渐深，码头上的吊塔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转动，仿佛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那些被黑暗吞噬的生命。
几天没回家的陈志杰，已经找好了住处，打算回家收拾东西搬家，当他推开筒子楼家门时，积灰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屋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狼藉
——
摔碎的雪花膏瓶在墙角结了层白霜，杨倩的红色高跟鞋倒扣在茶几上，鞋跟断了一根，像只折翼的火烈鸟。
他蹲下身收拾散落的教案本，指尖触到本《孙子兵法》，书里夹着的书签滑落在地。那是结婚一周年时杨倩送的檀香木牌，刻着
“琴瑟和鸣”
四个字，如今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陈志杰捏着木牌笑了笑，笑得眼角发酸，原来有些承诺，比纸糊的窗户还不经风雨。
卧室梳妆台的镜面蒙着层灰，上面压着张艳红色的信纸，是杨倩最爱的那种带香味的稿纸。“这种破房子老娘不稀罕，你留着住吧。”
字迹张扬得像她的口红，末尾歪歪扭扭写着串手机号，数字间还画了个挑衅的笑脸。
陈志杰拿起纸条对着光看，纸背透出淡淡的香水味。他突然想起之前在砖窑厂闻到的血腥味，两种气味在鼻尖奇怪地交织。“留着号码给谁打？邀我参加你和周大军的婚礼吗？”
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自语，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可转身时又捡了回来，抚平褶皱塞进教案本的夹层
——
不是还念旧情，只是觉得这串数字，或许某天能成为戳穿某些谎言的证据。他伸手轻抚相框裂痕，冰凉的玻璃触感从指尖蔓延，仿佛触到了那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指尖扫过杨倩曾经灿烂的笑颜，他从地上捡了一块玻璃放在兜里，最后他的视线落在窗台，那里摆着一盆枯死的绿萝，曾经杨倩每天都会给它浇水，说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现在，连这见证都化作了一团褐色的枯叶。
收拾到最后，他只装了个帆布包：几件换洗衣物，那本翻烂的《孙子兵法》，还有周小燕送的那张藏着求救信的贺卡。锁门时发现门楣上还贴着去年的福字，边角卷得像只枯叶蝶，他伸手揭了下来，碎片飘落在楼道的风里。
刚走到楼下，就见林薇薇骑着辆二八大杠冲过来，车筐里的搪瓷杯哐当乱响。“陈老师！可算逮着你了！”
她利落地跳下车，军绿色警裤沾着草屑，“我跟顾队申请了，以后你的安全由我负责
——
顺便拜师学艺！”
陈志杰被她吓了一跳，帆布包从肩上滑下来：“小林通志，我就是个教书的……”
“别谦虚了！”
林薇薇突然立正敬礼，皮鞋跟磕出清脆的响声，“北港码头那套《冰鉴》识人术，堪比我们队里的老侦查员！你就收我当徒弟吧，我给你拎包倒水抄笔录，保证随叫随到！”
她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陈志杰突然想起自已班上最调皮的女学生，总爱用这种眼神看他。“我哪懂什么识人术，不过是瞎琢磨。”
他往新住处的方向走，林薇薇推着自行车跟在旁边，像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瞎琢磨能看出络腮胡断指有问题？”
林薇薇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还懂兵法？《孙子兵法》里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不就是破案的秘诀吗？”
她从车筐里掏出个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记着
“兵者诡道也
——
查案要懂套路”，字迹旁边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
陈志杰被她逗笑了，这姑娘咋咋呼呼的样子，倒像束突然闯进阴雨天的阳光。“拜师就算了，互相学习吧。”
他接过笔记本翻了两页，“你这笔记……
很有个性。”
“那是！”
林薇薇挺胸抬头，“顾队说我要是学不会你的分析技巧，就把我调去看收发室。陈老师你看，这是我画的现场还原图，是不是比张勇那死板的照片带劲？”
陈志杰看着纸上歪扭的小人打架图，突然觉得这起血腥的案子里，也能生出点奇怪的暖意。
林荫道上的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陈志杰的裤脚。林薇薇看着认真看笔记的陈志杰，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想到他沉稳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耳根泛红，她突然意识到自已看太久了，慌乱的挠着头磕磕巴巴的说“陈老师，我，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却一脚踩空了自行车脚蹬子，“好尴尬啊”林薇薇心里嘀咕着慌乱的走了，徒留陈志杰在后面，对于一个直男来说，他不太明白她在慌乱什么。而他们却不知此刻县公安局里，顾刚正为林薇薇的新“师父”跟局长秦一豪炸开一场激烈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