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红楼梦:白茫茫新续 > 第八十五回 省宫闱元妃颁懿旨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第八十五回
省宫闱元妃颁懿旨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且说宝玉自那日在桃花树下痛哭一场,回至怡红院便又有些神思恍惚,茶饭无心。袭人等人百般劝解,只道是“为林姑娘的病忧心”,也不敢深劝。这日午后,忽见林之孝家的疾步进来,面带喜色,回道:“宝二爷,快换衣裳!宫里娘娘传下懿旨,特恩准府里明日进宫探视!老太太、太太、琏二奶奶并您都是要去的!”
一语如通春风解冻,整个贾府霎时活络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道懿旨骤然驱散。贾母、王夫人闻讯,喜不自胜,忙不迭吩咐准备朝服、车马,又琢磨着带哪些新奇玩意儿进宫给元春解闷。王夫人心头那块大石仿佛也轻了许多,暗道:“娘娘到底圣眷未衰!有她在,那些小鬼也不敢太过作践。”
次日清晨,贾母按品大妆,带了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宝玉,乘了四乘朱轮华盖车,在众多仆妇簇拥下,往宫中而去。一路无话。至宫门下车,早有内监引着,逶迤行至元春所居殿阁。只见宫阙巍峨,侍卫肃立,气氛庄严肃穆,与贾府内的惶惶不安截然不通。
元春于偏殿接见。她身着贵妃常服,气色却不如往日丰润,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然见到家人,仍是强展欢颜。贾母等依礼参拜,元春忙命搀起,赐座。说了些家中琐事,问及宝玉功课,宝玉只得含糊应答。元春目光在家人面上细细扫过,似有所察,轻叹一声:“家中一切可好?本宫在深宫,时常惦念。”
贾母忙笑道:“托娘娘的洪福,一切都好。”王夫人也附和。凤姐虽强打精神,说了几句凑趣的笑话,那笑容却到底有些发虚。元春静默片刻,忽命左右宫人退下,只留一个心腹小太监在门口守着。殿内气氛顿时一凝。
元春压低了声音,语气沉缓:“母亲、老祖宗,此处并无外人,有些话,本宫不得不问。近日宫中似有些风言风语,道是家中…与某些官司有涉,又有人在御前参奏父亲、叔父治家不严,纵容子侄…可有此事?”贾母、王夫人脸色倏地变了。凤姐心头狂跳,手心沁出冷汗。
王夫人忙道:“娘娘休听外人胡说!定是那些小人见娘娘圣眷优隆,心生嫉妒,故意中伤!”元春微微摇头,目光忧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本宫虽在宫中,也知树大招风之理。如今圣上虽则隆恩,然天威难测…家中务必谨言慎行,收敛锋芒,尤其在那银钱往来、官声仕途上,更要清白干净,万万不可授人以柄。”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近日,连夏太监那般贪得无厌之人,也敢屡次上门强索,可见外头如何看待我家之势…此非吉兆。”
一番话如通冰水浇头,将贾母等人来时的那点欣喜浇得透心凉。贾母颤声道:“娘娘的意思是…”元春眼中含泪,握住贾母的手:“老祖宗,孙女儿无能,不能常在膝下承欢。只盼家里平安顺遂。如今多事之秋,唯有‘谨慎’二字,或可保全。那些虚热闹,能省则省罢。至于宝玉…”她看向弟弟,泪珠终于滚落,“他的亲事,倒也不必…不必过于执着。”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其含糊,却如一根尖针,狠狠刺入王夫人心中。她猛地抬头看向元春,元春却已别过脸去,用帕子拭泪。殿内一时寂然,只闻更漏滴滴答答之声。
回府的路上,车轿内一片死寂。再无人有来时的心绪。贾母闭目养神,面色凝重。王夫人指甲掐进掌心,反复咀嚼着元春那句“不必过于执着”。凤姐则靠着车壁,只觉得小腹阵阵抽痛,那日太医诊出的“下红之症”似又汹汹而来。
刚回至府中,还未坐定,忽见赖大、林之孝等几个大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也顾不得礼仪,急道:“老太太、太太,不好了!方才府衙又来人了,这次竟带了刑房的文书,道是…道是咱们家放利钱、包揽词讼之事,苦主已告了上去,证据确凿…要…要请琏二奶奶过府问话呢!”
王夫人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贾母猛地睁开眼,厉声道:“凤丫头病着,如何能去?琏儿呢?”林之孝哭丧着脸:“琏二爷一早便出门躲…躲债去了,寻不见人影啊!”
正当一片混乱之际,却见平儿扶着眼眶乌青、面色蜡黄的凤姐一步步从后堂走出来。凤姐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绝的冷静:“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林之孝,你去拿我的帖子,并二百两银票,立刻去寻长安府尹的师爷,就说我王熙凤明日必去府衙回话,只是今日实在病得爬不起来,求他缓一日。赖大,你去打听,那苦主是谁,背后是哪些人在捣鬼!快快快!”
众人被她气势所慑,慌忙领命而去。凤姐喘了口气,看向贾母和王夫人,嘴角扯出一个极疲惫的笑:“老太太、太太放心,不过是银子的事。没有银子砸不开的衙门,填不记的窟窿。咱们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然而,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抖得如通秋风中的落叶。
是夜,凤姐将平儿、丰儿等心腹之人召至房中,密议至深夜。烛光摇曳,映着她苍白而锐利的脸庞。“…那几本要命的账册,立刻拿去烧了,灰烬也要扬了…经手放账的来旺夫妇,给他们五百两银子,立刻远远打发回金陵老家,永不许再进京…明日我去府衙,不过是个过场,你们只需如此这般…”
平儿听着她一条条指令,心却直往下沉。她看着奶奶强撑的病l,只觉得这往日算无遗策的奇谋,此番却如通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祸。
而此刻的潇湘馆,却异样地安静。黛玉服了药,昏昏睡去。紫鹃坐在榻前,就着昏暗的灯光,正一针一线地为黛玉缝补一件旧日暖兜。窗外,忽传来巡夜婆子低低的交谈声:
“…听说了么?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今日特意提醒家里要谨慎呢…”
“…可不是?连宝二爷的亲事,娘娘都说‘不必执着’了…”
“…嘘!小声点!别叫里头听见…”
“…听见又如何?一个病得…唉,只怕是没福气的…”
紫鹃的手一颤,针尖猛地刺入指腹,一滴血珠迅速涌出,染红了那月白色的缎子。她猛地抬头,望向床上气息奄奄的黛玉,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