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敏结婚两年,我有严重的哮喘,但因为她喜欢玫瑰,我愿意陪她逛遍每一家花店。
她的白月光张超回国后,她开始用怕你过敏做借口,让我离花店远点。我无意中翻到她的孕检单,日期是她所谓的出差期间。
我撞见她和张超在医院产检,他搂着她的腰,温柔地说:宝宝以后随我姓。
后来,张超栽赃我,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摔碎了我的哮喘喷雾,对我嘶吼: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张超是我孩子的爸爸你还刁难他她逼我离婚,净身出户。
1.
刘敏的指甲掐在我手腕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嵌进我的骨头里。
吴涛,你闹够了没有!
她身后,张超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眼角却藏着得意的笑。
敏敏,你别怪吴哥,他可能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他假惺惺地劝着,一边将刘敏紧紧地护在身后。
我看着他,胸口一阵阵发紧,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办公区里,所有同事都围着,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就在刚才,副总把我叫进办公室,将一份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报表摔在我脸上,怒斥我渎职。
而这份报表的最终审核人,是我。递交这份报表的人,是张超。
我百口莫辩。
我没有,我看着刘敏,试图从她眼里找到一丝信任,是他在害我。
刘敏的眼神冷得像冰。
害你吴涛,你还要不要脸她猛地从我口袋里抢出我的哮お喘喷雾,狠狠砸在地上。
蓝色的塑料外壳瞬间四分五裂,白色的药瓶滚出老远。
那是我的救命药。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又刻薄,张超是我孩子的爸爸,你还敢刁E难他
孩子的爸爸……
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眼前一阵发黑,缺氧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我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胸口,视线里,刘敏的脸和张超得意的笑交织在一起,渐渐模糊。
2.
我被同事送到医院。
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鼻腔里插着氧气管,冰冷的氧气冲刷着我灼痛的肺部。
医生说,再晚来一步,我就危险了。
我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刘敏摔碎药瓶的画面。
结婚两年,她比谁都清楚,哮お喘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每一次我发作,她都会抱着我,哭着说害怕。
可现在,她亲手毁了我的救命药。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我们联名账户里的五十万,被全部转走了。
那是我们所有的积蓄,是我准备用来换个大点房子的钱。
紧接着,刘敏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接通,没有说话。
吴涛,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冷静得可怕。
钱我已经转走了,那是我的青春损失费。房子是我爸妈的名字,你没份。车子你开走,就当是我最后的仁慈。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不来,我就去法院起诉。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我拔掉氧气管,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了医院。
回到家,钥匙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锁,被换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直到邻居张阿姨出门倒垃圾。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同情:小吴啊……你媳妇她……唉,她今天下午带着个男人回来,把锁给换了。
她顿了顿,小声说:还把你的东西……都扔楼下了。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楼下的垃圾桶。
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那是我出差时,刘敏给我买的。她说,希望我每次回家,都能带着她的想念。
3.
我在楼下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刘敏和张超手挽手地从楼道里走出来。
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仿佛要去参加一场盛宴。
看到我,她只是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
你怎么还在这
张超搂着她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吴哥,敏敏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死缠烂打可就没意思了。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刘敏:那五十万,有我爸妈给我治病的二十万。
我父亲前年脑溢血,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很高。那笔钱,是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
刘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冷下脸:你的钱我们结婚了,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再说,你爸妈不是还有退休金吗又死不了。
又死不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再次传来熟悉的窒息感。
吴涛,你别又来这套!刘敏一脸厌恶,每次一说不过就装病,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她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赶紧签字,别耽误我时间。
我看着协议上自愿净身出户的条款,只觉得荒唐可笑。
我不签。
不签刘敏冷笑一声,吴涛,我劝你想清楚。你要是闹大了,我就把你工作失误,差点害公司损失几百万的事情捅出去,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在这个行业混!
你!
还有,她凑近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也不想让你爸妈知道,他们的好儿子不仅被戴了绿帽子,还被扫地出门吧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知道,我的父母,是我的软肋。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两年的女人,此刻的嘴脸却比魔鬼还要狰狞。
我颤抖着手,接过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吴涛。
这两个字,我写得前所未有的艰难。
4.
办完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
天很蓝,阳光刺眼。
刘敏看都没看我一眼,坐上了张超的车,绝尘而去。
我开着那辆她仁慈留给我的破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车里的香水挂件还是刘敏最喜欢的玫瑰味,此刻闻起来,却让我阵阵反胃。
我把车停在路边,想找我的备用药。
翻遍了储物箱,都没有。
我才想起来,备用药放在我扔掉的那个行李箱里。
哮お喘来得猝不及防。
我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肺部像被火烧一样。
视线开始模糊,手脚发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车门,滚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花店里,摆满了鲜艳的红玫瑰。
曾经,刘敏说:吴涛,我最喜欢玫瑰了,因为它代表热烈的爱。
我强忍着过敏的不适,陪她逛遍了城里所有的花店,只为找到她最满意的那一朵。
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爱,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仿佛看到一双焦急的眼睛。
5.
我被一个好心的路人送到了医院。
这次,我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医生警告我,再有下次,神仙也救不回来。
出院那天,我去银行查了账户。
卡里只剩下几百块钱。
我卖掉了那辆车,用换来的钱,在城郊租了一个小单间。
房子很小,很破,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我开始找工作。
但就像刘敏说的那样,我的履历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污点。
所有公司都把我拒之门外。
我只能去打零工,在工地上搬砖,去餐厅洗盘子。
每天累得像条狗,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最难熬的,是夜晚。
哮お喘总是在深夜发作,我只能蜷缩在床上,死死地咬着被角,忍受着濒死的窒息感,祈祷着天快点亮。
我不敢告诉我爸妈。
每次他们打电话来,问我过得好不好,和刘敏怎么样了,我都笑着说:好着呢,敏敏对我很好。
挂了电话,我才会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这就是我人生的谷底了。
没想到,还有更深的深渊在等着我。
6.
那天,我正在餐厅后厨洗碗,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我以前的同事,李哥。
他看到我这副模样,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涛你怎么……
我尴尬地笑了笑:体验生活。
李哥叹了口气,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大家凑的钱,不多,你先拿着应急。
我连忙推辞:李哥,这怎么行。
拿着吧,他硬塞进我手里,你走了以后,我们才知道,那份报表……是张超动了手脚。他买通了技术部的人,伪造了后台记录。你小子,是被冤枉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刘敏呢她知道吗
李哥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她不仅知道,还是她帮着张超,一起瞒着公司的。张超能那么快上位,顶替你的位置,都是她在背后出的力。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他们夫妻俩,联手为我设下的局。
他们……要结婚了。李哥不忍地别过头,下个月,就在公司对面的酒店。
我捏着那个信封,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心里,早已麻木了。
李哥走后,餐厅老板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对我说:小吴啊,真不好意思,你……你明天不用来了。
为什么
刘小姐……哦不,是张太太,刚才来过了。她说,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7.
我再次失业了。
拿着李哥给的钱,我交了房租,买了药,剩下的,只够我撑半个月。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白天,我躲在网吧里,靠着免费的开水度日。
晚上,我就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就是刘敏和张超的脸。
他们的笑,他们的背叛,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循环放映。
我恨。
我恨不得冲到他们面前,问问他们,为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
可我能做什么呢
我现在一无所有,像个臭水沟里的老鼠,而他们,是站在云端的人生赢家。
我甚至连出现在他们面前,都会被嫌弃碍眼。
我病了。
不仅仅是哮お喘,我的精神,也开始出现问题。
我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嘲笑我。
我不敢出门,不敢见人。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电话,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之前在医院救我的那个路人,他叫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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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吴先生,你还好吗我听给你看病的医生说,你最近情况不太好。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量,像一道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
我没说话,只是握着电话,无声地流泪。
我开了个小诊所,缺个帮忙的,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这。
8.
我去了陈清的诊所。
那是在一个很安静的老城区,周围都是些老街坊。
诊所不大,但很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陈清是个中医。
他看出了我的窘迫,没有多问,只是给了我一间员工宿舍,让我先安顿下来。
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帮忙抓药,打扫卫生,登记病人信息。
每天和草药打交道,闻着那让人心安的味道,我暴躁的情绪,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陈清看我心细,对药理也有些兴趣,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教我一些中医知识。
他给我把脉,根据我的体质,给我开了调理的方子。
你的哮お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根在肾虚。西药治标不治本,我给你慢慢调理,虽不能根治,但能让你少受很多罪。
我每天喝着他给我熬的药,苦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是暖的。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诊所学徒,吴涛。
我开始学习,看各种医书,背诵汤头歌诀。
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不再去想刘敏,不再去想那些背叛和伤害。
我只想活下去。
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
9.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
在陈清的指导下,我考取了执业助理医师资格证。
虽然还不能独立坐诊,但已经可以帮陈清处理一些简单的病症。
街坊邻里都喜欢找我,他们叫我小吴医生。
我的哮お喘,在三年的中药调理下,已经很少发作了。
我甚至可以去爬山,去跑步,做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断绝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
我以为,我和刘敏,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直到那天,诊所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李哥。
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两鬓都白了。
看到我,他愣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吴涛
我点点头:李哥,好久不见。
他看着我身上白色的工作服,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成医生了
还在学。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干涩: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张超……他出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挪用公款,被抓了。公司查出来,当年陷害你的事,他也都招了。
公司想请你回去,职位和薪水,都随你开。李哥看着我,眼里带着期待。
我摇了摇头:不了。
回去回到那个充满不堪回忆的地方
没有意义了。
那你……李哥欲言又止,刘敏她……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一下。
张超被抓后,他老婆就找上门了,把刘敏打了一顿。我们才知道,他根本没离婚,一直都在骗刘敏。
刘敏把房子卖了,替他还了一部分债,但还是不够。她现在……过得很难。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但因为早产,身体一直不好,住在保温箱里,每天都是一大笔开销。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10.
送走李哥,我提前关了诊所的门。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走到河边,看着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仇得报的快感并没有。
我只是觉得,人生真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又颤抖的声音。
吴涛……是我。
是刘敏。
时隔三年,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我竟然感到一阵恍惚。
我知道,我没脸给你打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走投无路了,吴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孩子……孩子的医药费,还差五万块钱。医院说,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
吴涛,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我给你打欠条,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我挂了电话。
刘敏,我平静地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帮你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吴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号码。
我不是圣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摔碎我药瓶时,那张冷酷的脸。
11.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我刚打开诊所的门,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跪在门口。
是刘敏。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枯黄,脸色蜡黄,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哪里还有当年半分光彩。
看到我,她立刻爬过来,想抱我的腿,被我侧身躲开了。
吴涛!她哭着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我求求你,救救孩子吧!他也是你的……
住口!我厉声打断她,我的孩子刘敏,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浑身一震,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你恨我,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帮帮我……
周围的邻居开始围观,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小吴医生,这是你媳F妇
看着不像啊,小吴医生多好的人,怎么会找这么个……
我不想让陈清和诊所的名誉受损。
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拖进了诊所里间。
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当年你拿走的那五十万,里面有我爸妈给我治病的二十万。你现在,还有脸来找我要钱
刘敏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冷笑,刘敏,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吧。你走投无路,与我无关。你的孩子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看着我,眼神从哀求,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怨毒。
吴涛,你好狠的心!她尖叫起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恨我!你想看着我去死!你想看着我的孩子死!
她开始撒泼,砸我桌上的东西。
药瓶、病历本,被她扫了一地。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只觉得无比疲惫。
陈清闻声赶来,看到这片狼藉,皱起了眉。
吴涛,报警吧。
12.
警察来了。
刘敏被带走了。
临走前,她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诊所恢复了平静。
陈清帮我一起收拾残局,他叹了口气:何必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说刘敏,还是在说我。
晚上,我失眠了。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我做得对吗
孩子是无辜的。
可我一想到,那是她和张超的孩子,一想到他们曾经加注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我就无法说服自己去当一个烂好人。
第二天,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说刘敏因为情绪激动,突发疾病,被送到了医院,让我过去一趟。
毕竟,我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前夫。
我赶到医院,刘敏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人已经昏睡了过去。
一个护士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张缴费单。
你是病人家属吧先把费用缴一下。
我看着单子上的金额,沉默了。
护士见我不动,有些不耐烦:怎么了没钱啊没钱住什么院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怯生生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叔叔……你是我爸爸吗
他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刘敏。
13.
我看着那孩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就是刘敏和张超的孩子。
他仰着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回答他
说不是,他会多失望
说是,我又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坎
妈妈说,爸爸是个医生,他会来救我们的。孩子的声音又轻又软。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很软,和我幻想中,我孩子的头发一样。
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去缴费处,刷了卡。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犯傻。
就当是,还了当年陈清救我的那份恩情。
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
刘敏醒来后,看到我,眼神很复杂。
谢谢你。她低声说。
我没理她,只是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给孩子治病吧。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怕再多看一眼那个孩子,我就会心软。
回到诊所,陈清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杯热茶。
想开点。
我点点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是啊,都过去了。
14.
我以为我和刘敏的纠葛,会就此画上句号。
没想到,半个月后,她又找来了。
这次,她没有跪,也没有哭,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诊所门口,怀里抱着那个孩子。
孩子已经出院了,但脸色依旧很差。
钱,我会还你的。刘敏看着我,眼神平静得有些诡异,等我找到工作,我每个月慢慢还。
不用了。我说。
要的。她坚持,吴涛,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孩子想见见你。他……他没有爸爸。
我看着那个孩子,他躲在刘敏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又胆怯地看着我。
我的心,又一次软了。
进来吧。我说。
那天下午,孩子在诊所里玩了一下午。
他很乖,不哭不闹,只是喜欢黏着我,看我给病人抓药。
刘敏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们。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们才是一家三口。
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冷颤。
送他们走的时候,孩子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爸爸,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还没回答,刘敏就蹲下身,对孩子说:宝宝,叫叔叔。他不是爸爸。
孩子愣住了,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就是爸爸!妈妈你骗人!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以后,刘敏几乎每天都会带着孩子来。
她不求我什么,也不说多余的话,只是让孩子在我身边待一会儿。
渐渐地,我和孩子熟悉了起来。
他叫小远。
他会奶声奶气地叫我吴叔叔,会把他最喜欢的糖分我一半。
我知道,我正在一步步地,踏入刘敏设下的温柔陷阱。
可我,却有点甘之如饴。
15.
陈清看出了我的变化。
吴涛,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沾的。
我苦笑:师父,我明白。
可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
我无法拒绝小远那双清澈的眼睛。
那天,小远又发烧了。
刘敏半夜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就赶了过去。
他们租的房子比我当年的还要破,家徒四壁,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我给小远做了物理降温,又喂了药,一直守到他退烧才离开。
刘敏送我到楼下。
吴涛,她叫住我,眼圈红红的,对不起。
别说了。
不,我要说。她看着我,鼓起勇气,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小远他……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远是你的孩子。
我猛地愣住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小远是你的孩子!她哭了出来,那张孕检单,是我发现怀孕后去检查的!我那时候说出差,其实是回了趟娘家,想告诉我爸妈这个好消息!
那张超呢你在医院跟他……
那是我去产检,正好碰到他!他当时在追我,就说了那些话,故意气你的!我当时鬼迷心窍,被他哄得团团转,才会……才会跟你说那些混账话!
我跟你离婚后,才发现他又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我那时候就知道我被骗了。我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孩子……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到我手里。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的最后一行,清清楚楚地写着:支持吴涛为被鉴定人的生物学父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看着手里的报告,又看看楼上那个小小的窗户。
小远……是我的孩子
我竟然,有一个儿子
巨大的狂喜和荒谬感,将我瞬间淹没。
16.
我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冰冷,不住地颤抖。
亲子鉴定报告。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我抬起头,看向刘敏。
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泪水糊了满脸,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她在等我,等我的反应,等我张开双臂,上演一出破镜重圆的感人戏码。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无数个念头在里面横冲直撞。
是我的孩子……
小远是我的儿子。
那个会怯生生叫我叔叔,会把最喜欢的糖分我一半的孩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可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刺骨的冰冷和荒谬。
如果小远是我的孩子,那刘敏之前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她怀着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她怀着我的孩子,摔碎我的救命药。
她怀着我的孩子,逼我净身出户,把我逼上绝路。
吴涛……刘敏见我久久不语,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试探着伸出手,想来碰我的胳膊。
我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躲避瘟疫。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吴涛,你不信我
信她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胸口发疼,几乎又要喘不上气。
我凭什么信她这个满口谎言,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
刘敏,我收起笑,声音冷得像冰,明天上午,我带小远去做一次鉴定。我自己找医院。
她愣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我没再看她,转身就走。
吴涛!她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就这么不信我吗为了你,我什么都豁出去了!我为你生了孩子,你还要怀疑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是啊,我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就是不信你。一个字都不信。
17.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刘敏租住的地方接小远。
刘敏一夜没睡,眼睛肿得像核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小远的手交到我手里。
小远很高兴,以为我又要带他去玩。
吴叔叔,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我摸了摸他的头,喉咙发紧:叔叔带你去医院,做个小检查,很快就好。
是抽血吗他仰起小脸,有点害怕,会疼吗
会有一点点疼,我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但小远是男子汉,对不对男子汉不怕疼。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指。
抽血的时候,他果然很勇敢,只是皱着眉头,把脸埋在我怀里,一声都没哭。
护士抽完血,夸他:小朋友真棒。
他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像是在求表扬。
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抱着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我不敢再想下去。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
我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陈清看在眼里,只是叹气,默默地给我熬了安神的汤药。
吴涛,无论结果如何,日子都得过下去。
我点点头,道理我都懂。
可我怕。
我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是刘敏为了钱,设下的又一个骗局。
我也怕,怕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那样,我和刘敏之间,就永远都扯不断了。
18.
拿到报告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我不敢翻开。
那几页纸,仿佛有千斤重。
最终,我还是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最后一页。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吴涛为孟远的生物学父亲,亲权概率为99.9999%……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我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
是我的。
小远是我的儿子。
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个儿子。
我哭了很久,笑得像个傻子,又哭得像个疯子。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小远,就觉得那么亲切。
为什么我无法对他硬下心肠。
那是血脉相连的牵引,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回到诊所,陈清正在等我。
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去把他接回来。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该把我的孩子,接回家了。
19.
我带着那份新的鉴定报告,再次找到了刘敏。
她正在狭小的厨房里给小远做饭,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吴涛,你来了!结果出来了吗我就知道……
我打断她,把报告放在那张破旧的饭桌上。
孩子是我的。
太好了!她激动地跑过来,想抱住我,吴涛,我就知道你会信我的!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为了小远,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
她仰着头,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仿佛我们之间所有的不堪和背叛,都可以因为这个孩子而一笔勾销。
我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刘敏,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小远的抚养权。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我的儿子。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我会通过法律途径,要回小远的抚养权。你,准备接法院的传票吧。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抚养权吴涛,你疯了!我是他妈妈!你要把我们母子分开吗
母子我冷笑一声,你配当他妈妈吗
20.
我怎么不配!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刘敏彻底崩溃了,她扑上来,撕扯着我的衣服,像个疯子一样对我拳打脚踢。
我任由她发泄,一动不动。
等她打累了,我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
刘敏,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她嘶吼着,吴涛,你没有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当初跟你离婚,都是被张超骗了!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啊!
爱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爱我,所以在发现怀孕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告诉我,而是跑去找你的白月光炫耀
爱我,所以眼睁睁看着他陷害我,还帮着他做伪证
爱我,所以在我哮喘发作,命悬一线的时候,亲手摔碎我的救命药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步步紧逼,将她逼到墙角。
刘敏,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你只是爱我这个可以为你无条件付出的备胎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住地摇头,眼泪汹涌而出。
不是的……不是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她任何辩解,你做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那小远呢小远怎么办她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能没有妈妈!他还那么小!
他需要的是一个好妈妈,一个能教他正直、善良、诚实的妈妈。我看着她,眼神冷漠到了极点,而不是一个自私、虚伪、满口谎言的女人。
吴涛!她绝望地尖叫。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协议转让抚养权,我会一次性给你一笔补偿款,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第二,我们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因为之前的种种劣迹,彻底失去小远。
我看着她惨无人色的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你自己选。
21.
刘敏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一条路。
她很清楚,如果闹上法庭,她没有任何胜算。
签协议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
吴涛,算我求你了,让我每个月看看孩子,行吗
我看着她,想起我妈留下的那本被她翻得起了毛边的日记,想起我妈在日记里对她的每一句维护和疼爱。
我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一下。
每个月第一个周六,你可以来诊所看他。
说完,我不再看她,抱着已经睡着的小远,转身离开。
走出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外面的阳光刺眼得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
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小嘴微微嘟着,睡得香甜。
我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圆满。
从今以后,我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我会教他读书,教他明辨是非,教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会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爸爸。
至于刘敏……
当她在医院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摔碎我那瓶救命的喷雾时,那个爱她的吴涛,就已经跟着那四分五裂的塑料瓶一起,死了。
有些人,有些错,永远都无法被原谅。
22.
一年后。
我的诊所扩大了门面,还请了两个帮工。
陈清师父半退休,每天就爱在院子里逗小远玩。
小远长高了不少,也胖了些,不再是当初那副瘦弱的模样。他很聪明,唐诗三百首已经能背下一大半,还总喜欢跟在陈清后面,像模像样地学着辨认草药。
我的哮喘,在陈清的精心调理和儿子带来的好心情下,几乎没有再发作过。
周末,我会带着小远去公园,去游乐场,去科技馆。
把他童年缺失的父爱,一点一点地,全部补回来。
刘敏每个月都会来看他一次。
她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气色比以前好了些,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她每次来,都会给小远带很多玩具和零食,但小远对她,始终有些疏离和客气。
她想抱抱他,小远也只是礼貌地让她抱一下,然后就会挣脱开,跑到我身边来。
我知道,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谁是真心对他好,他分得清清楚楚。
又一个周六,刘敏来看小远。
她看着在院子里和陈清一起给草药浇水的小远,脸上带着羡慕又落寞的笑。
他被你养得真好。她对我轻声说。
我没有接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里面是五万块钱,当初你给我的。我还给你。
我看了看那张卡,没有接。
给孩子存着吧,当他的教育基金。
刘敏愣住了,眼圈慢慢红了。
吴涛,她哽咽着,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看着远处,儿子在阳光下奔跑,笑得无比灿烂。
我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
刘敏,往前看吧。
回不去了。
我的未来里,有我的师父,我的诊所,我的儿子。
唯独,再也没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