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而沉重。每一脚踩在崎岖的山路上，都牵扯着伤口，也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身后榆树沟方向的火光虽已渐远，但那场短暂而惨烈的交锋，如通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风小腿的伤口简单包扎后依旧阵阵抽痛，鲜血浸透了粗糙的绑腿。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坚持走在队伍最前方，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黑暗，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追兵或埋伏。
队员“毒蛇”由“山猫”和“白鸽”轮流搀扶，他的肩胛骨被子弹穿透，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压抑的痛哼。被救出的副团长情况也不容乐观，失血和之前的折磨让他极度虚弱，几乎是被陈锋半背着前行。
“猎犬小组，报告断后的情况。”秦风对着通讯器低声呼叫，声音因疼痛而略带沙哑。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传来雷震依旧冷静的回应：“队长，未发现追兵迹象。沿途安全。我们正在向预定接应点移动。”
“保持警戒，按计划汇合。”
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小队艰难跋涉的沙沙声和粗重的喘息。
没有人说话，失败的阴影和沉重的代价压在每个人肩上。他们成功救出了人，却付出了暴露实力、多人负伤、以及消耗宝贵弹药的代价。
这种“惨胜”的感觉，对于习惯了以绝对优势完成现代特种任务的龙焱队员们来说，格外苦涩。
“队长，”白鸽在处理完“毒蛇”的伤口后，凑到秦风身边，声音带着担忧，“你的腿需要重新处理。子弹擦过，但伤口不小，还在渗血。”
“还能撑住。”秦风摆摆手，目光依旧紧盯着前方，“回到驻地再说。”
“不行！”白鸽难得地坚持，语气带着医护人员的执拗，“感染了更麻烦！至少换一次药！”随后不由分说地蹲下，拿出从日军急救包里翻出的、质量低劣但聊胜于无的磺胺粉和干净的绷带，强行给秦风更换。
冰凉的药粉刺激得秦风倒抽一口冷气，但他没有阻止。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着白鸽熟练却因疲惫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些年轻的战士，本该在现代化的军营里使用最先进的装备，如今却在这荒山野岭，用着缴获的劣质药品，进行着最原始的战场救护。
“我们……太依赖那些东西了。”秦风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的队员说。
队员们沉默着，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已手中缴获的三八式步枪，或者摸了摸腰间几乎没怎么使用的现代手枪。
没有自动火力的压倒性优势，没有夜视仪的视野碾压，没有可靠通讯的即时指挥，他们今晚的行动变得如此笨拙和危险，仿佛被拔掉了利齿和尖爪的猛虎。
“但我们会习惯的。”突击手“山猫”忽然开口，声音沉闷却坚定，
“没错！”陈锋喘着粗气，却努力挺直了背着副团长的腰板，“老子就不信，没了95式，咱就成软柿子了！小鬼子那些破烂，咱也能玩出花来！”
队员们低声应和着，低迷的士气似乎回升了一些。秦风看着他们，尽管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眼神深处那属于最强战士的火焰并未熄灭。
他们正在被这个残酷的时代淬炼，被迫褪去依赖，重新找回军人最本质的坚韧和智慧。
又行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接应点。
“队长！”他快步上前，扶住秦风，“你们……”
“任务完成，目标安全。”秦风言简意赅，“你们那边怎么样？”
“复装实验有进展，但……效率太低”“提炼的雷汞不稳定，浇筑的弹头精度差。88狙子弹……只勉强复装出三颗，还没经过测试。”他看了一眼秦风和其他队员手中的日械。
“不得已而为之。”秦风叹了口气，“回去再说。这里的制作点也不安全。立刻转移吧。”
两支小队汇合，没有过多寒暄，立刻再次启程，向着根据地核心区域转移。
天色蒙蒙亮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根据地边缘的哨卡。
站岗的八路军战士看到这支伤痕累累却带着成功完成任务标志的小队，立刻发出信号，并派人飞奔回去报信。
很快，团长李云龙带着几名军官急匆匆地迎了出来。看到被救回的副团长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李云龙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好样的！秦队长！老子就知道你们能行！”
但他的目光扫过小队成员，看到几乎人人带伤、装备上新增的战损痕迹，尤其是队员们手中明显经历恶战的日式武器时，他的笑容收敛了，变得凝重起来。
“伤亡情况？”他沉声问。
“无阵亡。”秦风回答，“但多人负伤，弹药消耗……很大。”他刻意模糊了现代弹药的消耗，但李云龙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潜台词。
“人救回来就好！你们立了大功！”李云龙没有多问，大手一挥，“赶紧回驻地！卫生员！准备救人！炊事班，弄点热乎吃的！”
回到相对安全的驻地，伤员被立刻送往卫生所进行进一步处理。
林静虽然已被调走，但她留下的现代急救理念和少数药品还是发挥了作用，伤员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秦风顾不上休息，立刻召集所有队员，包括技术组的雷震三人，进行战后总结。
简陋的房间里气氛沉闷。秦风首先开口：“任务完成了，但我们打得很狼狈。问题出在哪里？”
“轻敌了。”陈锋第一个承认，“以为换了日械也能像以前一样砍瓜切菜，忽略了火力和装备代差带来的绝对优势。”
“渗透被发现得太早。”负责尖兵的“山猫”懊恼道，“对日军的警戒习惯和据点内部环境还是不够熟悉。”
“通讯距离缩短，电量不足，协通出现延迟。”负责通讯的队员补充。
“最关键的是，”秦风总结，“我们潜意识里还在依赖过去的经验和装备。当这些优势不再，我们的战术就显得笨重而冒险。”
他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天起，我们必须彻底转变思维。忘掉95式，忘掉完美的夜视仪和通讯。我们要把自已当成一支……只有这个时代武器的超级部队。研究日械的极限，研究伪军的行为模式，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本地资源。”
他看向雷震：“技术组的工作优先级提到最高。复装子弹不仅要继续，还要加快！不仅要复装我们的，还要尝试改进缴获的日械弹药！我们需要任何能提升火力的方法，哪怕只有一点点！”
“是！”雷震重重点头。
“其他人，”秦风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养伤期间，都给我去琢磨！琢磨怎么用刺刀和工兵铲无声杀人，琢磨怎么用黑火药造诡雷，琢磨怎么利用地形和天气！我们要用鬼子的东西，打出他们想不到的仗！”
“是！”队员们齐声低吼，眼中的迷茫和焦虑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会后，秦风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里，看着远处山峦后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一夜激战，带来的不仅是伤痛和消耗，更有沉重的教训和宝贵的经验。
李云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烤热的土豆：“辛苦了。”
秦风接过，咬了一口，粗糙温热的口感让他冰冷的身l缓和了一些。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云龙问。
“蛰伏，练兵，搞生产。”秦风回答得简洁明了，“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仗的经验，更需要时间让我们的‘作坊’产出东西。”
李云龙点点头，目光深邃：“鬼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榆树沟又丢了重要人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近根据地周边鬼子侦察机来得更勤快了，小股部队的试探也多了起来。你们的存在，怕是瞒不住了。”
秦风沉默了一下，道：“那就让他们来。正好用他们来练练手，试试我们新琢磨出来的‘土办法’。”
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狡黠表情：“好！老子就喜欢你这股劲！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你们把这支‘特别行动队’真正搞起来！”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记太行山。驻地渐渐苏醒，炊烟袅袅，训练的口号声开始响起。
秦风站在光里，小腿的伤口依旧作痛，但目光却越发锐利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