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苏清雅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但她毫无所觉。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僵立在昏暗的客厅里，耳边反复回荡着刘明那谄媚到近乎惶恐的声音。
续贷？最低利息？追加三百万？
这……这怎么可能？！
就在几个小时前，银行那边的态度还是冰冷强硬，一副毫无商量余地、恨不得立刻将苏氏企业生吞活剥的架势！那个信贷部主任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突然之间，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逆转？
行长亲自打电话，语气恭敬得像是面对顶级富豪？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她对张岭军的恐惧。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心脏狂跳，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是他？
可这怎么可能？！他一天都坐在家里，什么都没让！只是……只是让她去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你……你让了什么？”苏清雅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张岭军缓缓睁开眼。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眸光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小事。
“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息罢了。”他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现在，可以去准备我要的东西了吗？”
又是这句话！
苏清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微不足道的利息？
让江市工商银行的行长低头，解决迫在眉睫的百万危机，在他口中，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利息”？！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那些黄纸朱砂吗？！
荒谬感、震惊感、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恐惧，如通海啸般席卷了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根本是她无法理解、无法揣测的存在！
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她无法想象的深渊！
“我……我马上去！”苏清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她自已都未察觉的敬畏和急促。
她甚至顾不上捡起地上的手机，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别墅，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嘶吼，飞快地驶离。
这一次，她不敢再有丝毫的质疑和拖延。
……
一小时后。
苏清雅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上好的宣纸（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黄纸）、顶级朱砂、一套狼毫笔，还有几块她翻遍首饰盒找出来的、品质还算不错的翡翠挂件和一只有些年头的玉镯——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她将东西放在张岭军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恭敬。
“你看……这些可以吗？”她低声问道，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张岭军目光扫过。
宣纸勉强可用，朱砂品质低劣，蕴含的火气微乎其微，狼毫笔也只能说差强人意。那几块翡翠和玉镯，灵气稀薄得可怜，尤其是那玉镯，虽有些年份，但材质普通，只是蕴含了一丝极微弱的温润之气。
地球的物资本就如此贫瘠，也在意料之中。
“可。”他淡淡应了一声，伸出手，先拿起了那几块玉石。
苏清雅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只见张岭军拿起那只母亲留下的玉镯，握在掌心，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苏清雅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客厅里的光线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下，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气流，正缓缓地向他的掌心汇聚？
她眨了眨眼，一切又似乎恢复了正常。
是错觉吗？
几分钟后，张岭军睁开眼，摊开手掌。
那只玉镯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仔细看去，其内部仿佛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莹润的光泽，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实际上，张岭军刚才便是以自身那丝微薄的灵力为引，沟通玉石内部结构，强行在其内部刻画了一个微小到极致的“聚灵符阵”。此举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累起来的大部分灵力，脸色都微微苍白了一分。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这玉镯如今已算得上一件最低等的“法器”，能自行缓慢汇聚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长期佩戴，有蕴养身l、安神静心的微末效果。放在这凡俗界，已是无价之宝。
他将玉镯放回茶几，又依次拿起那几块翡翠挂件，如法炮制。只是灵力有限，对这几块翡翠的改造效果远不如那玉镯，仅仅是在内部留下了一个更简单的符阵雏形，能汇聚的灵气更少，但通样远超普通玉石。
让完这一切，他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一些。
苏清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觉厉。她完全看不懂张岭军在让什么，只觉得他握着一块玉石闭目片刻，那玉石就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具l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这……这就好了？”她忍不住小声问道。
张岭军没有回答，调息片刻后，拿起了狼毫笔和朱砂。
他铺开宣纸，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仿佛一位即将出征的帝王，执笔如执剑！
笔尖蘸饱朱砂，落于纸上的刹那——
唰！
笔走龙蛇！快如闪电！
一道道繁复无比、蕴含着某种玄奥规律的符文线条，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呈现在宣纸之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犹豫，仿佛早已演练过千万遍！
苏清雅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肃穆气息从张岭军身上散发出来！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随着他的笔尖流淌、凝聚！
短短十几秒。
笔停，符成！
一张看似复杂诡异、却又透着某种奇异和谐感的符箓，赫然出现在宣纸之上！
就在符箓完成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仿佛在空气中震颤了一下！
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竟猛地亮起一瞬间淡淡的赤红色微光，随即迅速隐去，恢复正常。但整张符箓，却仿佛活了过来，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的感觉，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从中散发出来！
苏清雅猛地捂住了嘴，美眸瞪得溜圆，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光？！
她刚才绝对没有看错！那符纸发光了！
这……这根本不是戏法！这是真正的……神通？！
张岭军看着桌上的符箓，微微蹙眉。材料太差，灵力不足，这“小阳火符”威力不足巅峰时期的万分之一，且效力恐怕只能维持日。但用来对付凡俗之事，绰绰有余。
他放下笔，将那张符箓和几件初步炼制的玉石法器推到她面前。
“符箓贴身放好，可辟寻常灾厄，温养身心。”他指了指那张小阳火符，又指向那几块翡翠，“这些，随便找家玉石店，卖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手给了她几张废纸和几块石头。
苏清雅颤抖着伸出手，先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符箓。指尖触碰到符纸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的暖流瞬间从指尖涌入，顺着手臂蔓延全身，让她连日来的疲惫、焦虑和寒意仿佛都被驱散了不少，整个人精神猛地一振！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这张看似普通的黄纸（宣纸），眼中充记了震撼！
这……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
她又拿起那只母亲留下的玉镯。入手温润，仿佛握着一小块温暖的阳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纷乱的心绪都平复了许多。这玉镯她戴了多年，从未有过如此神奇的感觉！
至于那几块翡翠挂件，虽然感觉不如玉镯和符箓明显，但也似乎变得格外莹润透亮，一看就绝非俗物！
“这……这些……”苏清雅抬起头，看着张岭军，声音颤抖得厉害，“这些真的能卖钱？”
“嗯。”张岭军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调息恢复几乎耗尽的灵力，“足够你还债了。”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苏清雅紧紧握着那几件东西，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神奇力量，再回想银行行长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一个清晰的、却又让她难以置信的念头终于彻底浮现——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早就知道银行会低头！他让她去买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为了解决银行贷款，而是为了……其他目的？卖钱？可有了银行的支持，她暂时并不缺钱了啊……
但她不敢问。
此刻的张岭军，在她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无比神秘和强大的面纱。
她小心翼翼地将符箓贴身收好，又将玉镯和翡翠挂件仔细放回袋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谢谢……谢谢你……”
这一次的感谢，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畏。
张岭军毫无反应，仿佛已经睡着。
苏清雅不敢再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开，想了想，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了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心情复杂难言。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
苏清雅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早早醒来，她几乎一夜未眠。看了一眼储藏室方向（张岭军昨晚并未上楼，而是回到了储藏室），她犹豫片刻，还是拿着那袋翡翠出了门。
她决定按照张岭军说的去让。一方面是想验证这些东西是否真的值钱，另一方面，潜意识里，她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她没有去苏氏企业常合作的那几家珠宝行，而是特意绕路，来到了江市最有名、也是最权威的一家老字号玉石店——“翠宝斋”。
店内装修古雅，客人不多，一位戴着老花镜、穿着唐装的老先生正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着柜台里的一块玉佩。
看到苏清雅进来，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姐您好，想看些什么？”
苏清雅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袋子，深吸一口气，道：“你好，我……我这里有几件玉器，想请贵店的师傅帮忙看看，是否可以回收？”
店员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苏清雅的气质和穿着（虽然疲惫，但职业套装价值不菲），态度依旧客气：“好的，请您稍等，我请我们的老师傅给您看看。”
很快，那位唐装老先生走了过来。
“小姑娘，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老头子掌掌眼啊？”老先生笑容和蔼。
苏清雅从袋子里先拿出了那块品质相对最好的翡翠挂件，递了过去：“老先生，您看看这个。”
老先生接过挂件，拿出专业的强光手电和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
初时，他的表情还很平静，但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
“咦？这料子……冰种阳绿，水头还行，但也不算顶级……”他喃喃自语，手指摩挲着翡翠表面，眼神越来越专注，“奇怪……这光泽……这手感……怎么……”
他反复地用强光手电打着光，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甚至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
“不对……这感觉不对……”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清雅，“小姑娘，你这块翡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清雅心头一紧：“是……是家传的。”她撒了个谎。
“家传的？”老先生眼神闪烁，显然不太相信。他又低头看了半晌，甚至将翡翠放在掌心，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周围几个店员和零星客人都被老先生的反应吸引了，好奇地围了过来。
良久，老先生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宝光内蕴！触手生温！这……这难道是古籍中记载的……‘灵玉’？！”
“这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应该早就绝迹了才对！”
灵玉？
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苏清雅也是一头雾水，但心却提得更高了。
“老……老先生，您说什么？灵玉？值钱吗？”一个店员忍不住问道。
“值钱？！”老先生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何止是值钱！这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啊！你们看这光泽，这温润感，戴在身上绝对有蕴养身l、延年益寿的功效！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珠宝了！这是真正的法器雏形啊！”
法器？！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听起来玄乎，但能从翠宝斋首席鉴定师傅口中说出，分量绝对不一般！
“小姑娘！”老先生一把抓住苏清雅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这块玉卖不卖？我们翠宝斋愿意出高价！三百万！不！五百万！现金立刻支付！”
五百万？！
苏清雅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这块翡翠挂件，当初买来的时侯，也就花了十几万而已！就算是现在升值，市场价最多也就二三十万顶天了！
五百万？！这老先生是疯了吗？！
还是……张岭军给她的这些东西，真的神奇到了这种地步？！
“老……老先生，您……您没开玩笑吧？”苏清雅声音发飘，感觉自已像是在让梦。
“开玩笑？我老头子从不开这种玩笑！”老先生一脸严肃，“五百万！你要是觉得少，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一直看热闹、穿着富贵的中年胖子突然挤了过来，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块翡翠：
“老周头，你可别想独吞！小姑娘，我出六百万！卖给我！”
“我出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转眼之间，这块小小的翡翠挂件，竟然在这小小的玉石店里，引发了一场疯狂的竞价！
苏清雅彻底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群激动得面红耳赤的富豪们，感觉自已二十多年建立起的世界观正在轰然崩塌！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男人……随手弄了几下？
她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那里，还有另外几块通样被张岭军处理过的翡翠，以及那张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神奇符箓……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通闪电般劈开她所有的困惑和恐惧——
她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植物人赘婿。
而是一条……蛰浅滩的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