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3号,阴。
今天早上我醒的时侯,妈妈已经回来了!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好多灰,像从土里爬出来一样。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想给她盖件衣服,结果碰掉了她口袋里的东西——是好多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印着字和图片,我不认识字,只觉得图片上的蛋糕好漂亮。
我把纸捡起来,一张一张叠好,放在妈妈的手边。妈妈好像被我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我就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她的手好凉,指甲缝里还有点黑泥。“小豆子醒啦?”她声音哑得厉害,“妈妈给你买了包子,在塑料袋里,还热着,快吃。”
我拿起包子,是我最爱吃的豆沙包,咬了一口,甜甜的,可我看见妈妈没吃,就把包子递到她嘴边:“妈妈,你也吃。”妈妈摇摇头,说她不饿,让我自已吃。我偷偷看了看她,她眼睛下面的黑圈好重,像画了熊猫眼,我知道她肯定又一晚上没睡觉。
妈妈收拾东西的时侯,我看见她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又塞进了口袋,还拍了拍,好像很宝贝的样子。我问妈妈:“这是什么呀?”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是能让小豆子过上好日子的宝贝呀。”我听不懂,却觉得妈妈好厉害,能有这么神奇的宝贝。
今天程叔叔没过来,张奶奶说他去别的地方了,让我不用怕。我跟张奶奶说,我想帮妈妈一起拿那些“宝贝”,张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下午幼儿园画画,我画了妈妈,手里拿着好多花花绿绿的纸,天上还飘着好多好多豆沙包,这样妈妈就不用饿肚子了。
放学的时侯,妈妈来接我了!她穿了件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整齐了,看起来比早上精神多了。她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我看见她口袋里的纸露出来一点,就提醒她:“妈妈,你的宝贝要掉啦!”妈妈赶紧把纸塞回去,还捏了捏我的脸:“小豆子真是妈妈的小帮手。”
我们走到一个路口,妈妈让我在路边等她,她走到一个叔叔面前,把口袋里的纸递了一张给那个叔叔,还说了些什么。那个叔叔接过纸,看了看,就走了。妈妈又走到一个阿姨面前,递了一张纸,阿姨笑着接过了,还跟妈妈说了声“谢谢”。妈妈回来的时侯,脸上笑盈盈的,好像特别开心。
我问妈妈:“妈妈,你是在送宝贝给别人吗?”妈妈蹲下来,跟我平视,她说:“这些不是宝贝,是传单,妈妈发一张,就能赚一点钱,等赚够了钱,就能带小豆子去住大房子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想:那我也要帮妈妈发传单,这样我们就能快点住大房子了。
晚上妈妈给我讲故事的时侯,我又看见她口袋里的传单,有几张边角都卷起来了。我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把传单拿出来,用手把卷起来的边角捋平,一张一张叠好,再放回妈妈的口袋里。妈妈好像看见了,却没说什么,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我能听见她的心跳声,咚咚的,像小鼓一样。
今天我把画的画给妈妈看了,妈妈看了好久,眼睛都红了,她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我跟妈妈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买好多好多豆沙包,还要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让你再也不用拿那些传单了。”妈妈抱着我,哭了,她说:“小豆子真好,妈妈没白疼你。”
现在我躺在床上,妈妈在旁边整理那些传单,她的动作很轻,怕吵醒我。我偷偷睁着眼睛,看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快点长大,帮妈妈分担,让妈妈不用那么辛苦。我相信妈妈说的,我们一定会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的!
(日记完)
2012年6月18号,我在早点店上班的第三天。天还没亮透,巷子里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我就已经系上围裙,站在店门口择菜了。手里的青菜带着露水,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溅在水泥地上,晕出小小的湿痕。
“小玲,把这盆豆浆端到里面去,小心烫!”王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个大勺子,蒸汽把她的脸熏得红红的。我赶紧放下手里的青菜,双手端起不锈钢盆,盆沿太烫,我只能用指尖捏着边缘,小碎步往店里挪。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喊“来碗豆浆”,我赶紧应了声,把豆浆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去拿碗和勺子。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熟门熟路地喊着要吃的。“小玲,来两根油条,一碗咸豆浆!”“小姑娘,帮我装三个肉包,带走!”我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端碗,一会儿收桌子,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阿姨看我忙不过来,就喊她儿子来帮忙。她儿子叫小宇,跟孤儿院的小宇通名,比我大两岁,长得高高瘦瘦的,笑起来有个小酒窝。小宇手脚很麻利,帮着炸油条、打包,还时不时跟我搭话:“你以前在孤儿院待过啊?我妈跟我说了,你真不容易。”我点点头,手里还忙着擦桌子,没好意思多说话。
忙到上午十点多,店里的人才渐渐少了。我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喝着王阿姨给我倒的豆浆,感觉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小宇坐在我旁边,啃着油条,跟我说:“你要是想多赚点钱,晚上可以去夜市发传单,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招人,一晚能赚五十块。”我眼睛一亮,赶紧问他:“真的吗?晚上几点到几点啊?”
“晚上七点到十点,不算太晚,就是有点累。”小宇把朋友的联系方式写给我,“你要是想去,今天晚上就能去,我跟我朋友说一声。”我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五十块钱,加上早点店一个月一千五,这样我就能更快攒够钱,租个好点的房子,也能早点给马昊天打电话了。
中午休息的时侯,我躺在店里的小隔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期待能多赚点钱,又紧张晚上发传单会不会遇到城管。我摸出手机,看着马昊天的联系方式,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还是没敢拨过去。我想等自已再稳定一点,再告诉他我的情况,不想让他觉得我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下午四点多,我跟王阿姨说了晚上要去发传单的事,王阿姨有点担心:“夜市那边人多眼杂,你一个小姑娘家,可要注意安全,别跟陌生人走太近。”我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王阿姨又给我装了两个肉包,让我晚上饿了吃。
晚上六点半,我提前到了夜市。这里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小吃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飘得老远。我找到小宇的朋友,他给了我一叠传单,是关于新开的健身房的,还跟我说:“你就在这附近发,别走远了,看见穿黑衣服的就躲躲,那是市场管理的,会没收传单。”
我抱着传单,站在夜市入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点不知所措。刚开始我不敢跟人说话,只是把传单递过去,有人会接,有人会直接绕开,还有人会不耐烦地挥手。我心里有点委屈,可一想到能赚五十块钱,就又鼓起勇气,笑着跟路过的人说:“您好,了解下健身房吧,新开的,有优惠。”
有个小姐姐接过传单,还跟我聊了两句:“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啊?真不容易。”我笑了笑,说我想攒点钱。小姐姐点点头,说她会去看看,还跟我说要是遇到麻烦就跟她说。我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就在我发得正起劲的时侯,突然听见有人喊:“市场管理的来了!”我心里一紧,赶紧把传单往怀里塞,跟着其他人往旁边的小巷里跑。巷子里很黑,我跑得太急,差点撞到墙上,手里的传单撒了一地。我蹲下去捡,手指被地上的石子划破了,也没在意,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别跑!把传单拿出来!”市场管理的人喊着,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抓起地上的传单往怀里一抱,爬起来继续跑。跑了大概有几分钟,我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听见脚步声走远了,才敢探出头来。怀里的传单又脏又皱,我看着它们,眼泪差点掉下来——为什么让点什么都这么难?
就在这时,我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小宇!他跑过来,看见我就问:“你没事吧?没被他们抓到吧?”我摇摇头,把怀里的传单递给小宇,说:“好多都脏了,可能发不完了。”小宇接过传单,看了看,说:“没事,我帮你一起发,很快就能发完。”
有小宇帮忙,传单发得快多了。他很会跟人说话,几句话就能把人说动,接过传单的人也多了。晚上十点的时侯,我们终于把传单发完了。小宇把五十块钱递给我,我接过钱,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今天谢谢你啊。”我跟小宇说,有点不好意思。
“谢什么,都是朋友。”小宇笑了笑,“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帮你。”我点点头,把钱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跟小宇道别后,就往小旅馆走。路上的风有点凉,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手里的五十块钱,像个小火炉,暖着我的心。
回到小旅馆,我把今天赚的五十块钱和之前的钱放在一起,数了数,已经有两百多了。我看着这些钱,心里充记了希望——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我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找到我的爸爸,过上好日子。我摸了摸枕头边的布娃娃,它身上的木槿花好像更鲜艳了,我抱着它,慢慢睡着了,梦里,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小豆子,一起住在大大的房子里,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