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嫡姐落水后疯了,天天在我脑子里咆哮嫡庶神教!
庶出的妹发卖!庶出的爹发卖!
连门口石狮子都得换嫡出血脉的才够嫡嫡道道!
我瑟瑟发抖地听着她的疯批心声,以为躲着就行,直到她盯上了来府上的太子殿下。
庶出的太子也配发卖了!
1.
我跪在柳惊鸿的拔步床前,膝盖被冷硬的地砖硌得生疼,心里却一片麻木。
嫡姐落水已经一天一夜了,气若游丝。
房间里挤满了人,父亲、嫡母、几位得宠的姨娘,还有一堆庶子庶女,个个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戚。
我心里盘算着,她要是真没了,这府里得乱成什么样
我得再藏深一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柳惊鸿,我的嫡姐,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女。
人狠,话少,耐心不多。
以前她看我一眼,我都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像被刀片刮过。
大夫摇摇头,示意准备后事。嫡母呜咽一声,软倒在父亲怀里。父亲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床上的人猛地抽了一口气,像破风箱被强行拉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过去。
我也跟着抬头,正好对上她骤然睁开的眼睛。
那眼神……不对。
以前的柳惊鸿,眼神是冷的,锐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全是陌生的躁动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我是不是眼花了
还没等我琢磨明白,一个尖锐又激动的声音猛地砸进我脑子里:
【啊啊啊啊!穿书了!真的穿书了!这古色古香的拔步床!这绫罗绸缎!富贵逼人啊!】
我浑身一僵,猛地低下头,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砸着胸腔。
怎么回事谁在说话
【系统!系统快出来!给我身份信息!老娘是不是穿成女主了这配置一看就是大女主爽文开场!】
那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语速快得惊人。
我偷偷抬眼,快速扫过四周。父亲正扶着嫡母,一脸惊疑不定。姨娘们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可那声音清清楚楚,就在我脑子里!
【卧槽!永宁侯府嫡长女柳惊鸿这不是我看的那本《庶女谋》里死得贼惨的恶毒女配吗!被那个庶出的太子和庶妹联手搞死那个】
我手指猛地掐进手心,庶妹是在说我《庶女谋》又是什么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老娘好不容易穿一回,可不是来当垫脚石的!逆天改命!必须逆天改命!】
2.
【哈哈哈!从今天起,我就是柳惊鸿!恶毒女配呸!女主剧本拿来吧你!】
我后背瞬间爬满冷汗。穿书逆天改命这都什么跟什么柳惊鸿……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鸿儿你……你感觉如何父亲试探着开口,语气带着不确定。
床上的柳惊鸿,不,现在不知道是谁的柳惊鸿猛地坐起来,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个刚溺过水的人。
她目光灼灼地扫视全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爽!这就是嫡女的视角吗所有人都得跪着看我!等等……让我看看,哪个是那个将来会害死我的庶妹柳微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拼命把头埋得更低,减少存在感。她能知道未来她还知道我会害死她虽然我完全没想过,但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必死无疑!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这群庶出的子女,在我身上停顿了半秒。
【啧,一堆歪瓜裂枣,暂时分不清。算了,不重要,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我暗暗松了口气,冷汗却湿透了里衣。
鸿儿,你……父亲还想说什么。
父亲!柳惊鸿猛地打断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我没事了!感觉好得很!
她掀开被子,赤脚就踩在地上,走到父亲面前,眼神灼灼:让父亲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开局先立个孝女人设!稳一波!】
父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活力弄得一愣一愣的:无、无妨,你没事就好。
这时,最得宠的李姨娘扭着腰上前,习惯性地想卖个好,娇声道:大小姐真是福大命大,可吓死妾身了,这要是……
柳惊鸿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她。
【哦豁!来了!第一个炮灰妾室!庶子他娘!按照剧情,就是这老绿茶老是给我嫡母上眼药!挑拨离间!】
她下巴一扬,声音冷冽: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自称‘妾身’
李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煞白。
全场死寂。
父亲也愣住了:鸿儿,你怎么……
父亲!柳惊鸿义正辞严,手指直接戳到李姨娘鼻尖前,妾室庶出,上不得台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在我侯府嫡长女面前,有她说话的份吗她呼吸都是错!
【怼她!爽!嫡庶神教万岁!这教义太对我胃口了!】
我跪在地上,听得目瞪口呆。妾室庶出,呼吸都是错这……这是什么疯话
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眼泪说来就来,求助地看向父亲:侯爷……
父亲脸色难看,似乎想斥责柳惊鸿无理取闹,但对着她那双理直气壮、甚至带着我在替天行道光芒的眼睛,竟然一时噎住了,最后只憋出一句:鸿儿刚醒,少说两句。
3.
【啧,便宜爹也是庶出抬籍的怪不得脑子不清醒!等着,以后一起整顿!】
我清晰地听到这句心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父亲最忌讳别人提他庶出抬籍的出身!她她她……她真敢想啊!
柳惊鸿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摇摇欲坠的李姨娘。
这时,门外有个小厮探头探脑,是负责打扫庭院的一个庶出小厮,看样子有事禀报,但又不敢进来。
柳惊鸿眼尖,立刻指过去: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滚进来!
小厮连滚爬爬地进来,跪在地上哆嗦:回、回大小姐,是、是外面那对石狮子,昨日雨大,好像底座有点积水,奴才想……
石狮子柳惊鸿眯起眼,打断他。
她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
【石狮子门口那对我记得书里说好像是哪个庶出匠人雕的怪不得看着一股小家子气!一点都不威严!不配我永宁侯府的门楣!】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极度不祥的预感。
只见柳惊鸿猛地转身,对着那小厮,斩钉截铁地下令:
看着就碍眼!换了!立刻给我换了!
小厮懵了:啊换、换成什么样的
柳惊鸿双手叉腰,声音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热:
去找!给我找全京城最顶尖的匠人!必须是祖上三代嫡传、身家清白、毫无庶出血脉的嫡出匠人!重新雕一对!
要雕得威武!霸气!正统!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来形容,然后猛地一拍手,眼睛亮得吓人:
对!就要那种——嫡嫡道道的!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猛地闭上眼,心脏一抽。
完了。
侯府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且,是朝着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疯癫的方向。
4.
柳惊鸿那句嫡嫡道道像一道惊雷,把满屋子的人都劈得外焦里嫩。
父亲张着嘴,活像条离水的鱼,半天没喘上气。
李姨娘忘了哭,眼珠子瞪得溜圆。其他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只有柳惊鸿自己,显然满意极了。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环视一圈,对我们这群呆若木鸡的人投来一个尔等凡人不懂我境界的眼神。
【完美!这才是侯府嫡长女该有的格局!从门面开始,就要嫡出血脉的!正气!】
我死死低着头,指甲抠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千万别笑出声,也别露出任何不该有的表情。疯了,真的疯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鸿…鸿儿,父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这石狮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好好的,何必……
父亲!
柳惊鸿柳眉一竖,声音陡然拔高,您就是太心软!才让这府里嫡庶不分,没了规矩!祖上传下的又如何
沾染了庶出匠人的手,就是不清白!不正统!我侯府百年清誉,岂能毁于这点细节
她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那气势竟把父亲都压了下去。
【怼爹成功!经验值+1!嫡女光环亮度+10!哦耶!】
父亲被她堵得脸色青白交错,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挥挥手:…随你,随你吧…
他几乎是踉跄着被嫡母扶走的,背影看着都老了十岁。
主角走了,戏却没完。
柳惊鸿目光一转,落回地上还跪着的那個庶出小厮身上。那小厮早已面无人色,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柳惊鸿的声音冷了下去,等着领赏吗
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小厮磕磕巴巴,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
站住。
轻飘飘两个字,像冰锥子一样把他钉在原地。
办事不力,惊扰主子,柳惊鸿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侯府留你这种庶出的废物何用
小厮吓得魂飞魄散,砰砰磕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柳惊鸿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般宣布:
罢了,看你也是庶出血脉,天生愚钝,不堪教化。发卖了吧。找个…嗯,找个需要苦力的地方,也算替你积德了。
【清理门户第一弹!爽!庶出的统统发卖!一个不留!】
我的心狠狠一沉。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他是庶出直接发卖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拖起哭喊求饶的小厮就往外拉。求饶声和拖拽声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子里剩下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庶出的,个个面如土色,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柳惊鸿却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心情颇佳地抚了抚衣袖。
【开局顺利!接下来…该全面整顿了!】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感觉那股寒意顺着膝盖一路蔓延到了心脏。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永宁侯府彻底陷入了名为柳惊鸿的风暴里。
她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首先是以养病需要清净为由,把她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全都筛了一遍。但凡祖上三代有不清不楚、疑似庶出旁支的,全部调走。换上来的人,必须身家清白,嫡系传承。
5.
一时间,她院门口人来人往,哭的哭,求的求,乱成一团。我远远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还不够。她的手很快伸向了府中各处要害岗位。
账房、采买、库房、厨房……所有管事都被叫去一一问话,核心问题只有一个:祖上是否全是嫡出有无庶出姻亲
王账房是府里的老人了,管了二十多年账,就因为他是旁支庶出,被柳惊鸿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
账目做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血脉不干净,算出来的数字都带着股庶出的穷酸气!滚去马厩刷马吧!
王账房老脸涨得通红,羞愤欲加,却一个字不敢反驳。
李姨娘试图吹枕边风,结果父亲刚开口说了个王账房毕竟……,就被柳惊鸿一句父亲莫非觉得庶出比嫡出更可信这侯府日后是谁的给堵了回去。
父亲再次败下阵来。
【哼!便宜爹果然心里向着庶出的!看来这侯府的腐朽远超我想象!必须下猛药!】
我听着她越来越激昂的心声,手脚冰凉。她下一步还想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她召集了全府上下所有主子仆人,在前院乌泱泱站了一大片。她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正红嫡女服饰,目光扫视下方,如同女王巡视她的领土。
即日起,侯府立新规!她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凡庶出者,每日辰时、午时、酉时,需向所属院落嫡出主子请安三次,不得有误!
底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凡庶出者,行走低头,遇嫡出主子需侧身避让,不得直视!
凡庶出者,言语需谨慎,非问不得答,答则需简,不得喧哗!呼吸声都给本小姐放轻点!
一条比一条离谱的规矩从她嘴里吐出,每说一条,底下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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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庶出子女的队伍里,低着头,能感受到身边兄弟姐妹们恐惧的颤抖和压抑的愤怒。可没人敢说话。前几天那个被发卖的小厮,就是最好的榜样。
柳惊鸿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满意地点点头。
【完美!这才是贵族气象!等级分明!嫡嫡道道!】
她的目光又一次扫过我们这群庶出子女,像是在清点货物,最后,落在我身上。
【嗯这个…看起来最安分,低着头,好像叫柳微雨书里那个有点小聪明最后背刺我的庶妹】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呼吸都停滞了。她能看穿我在想什么吗
【算了,暂时没空搭理她。留着也好,正好当个对照组,衬托我的英明神武。乖巧的话,以后赏她口饭吃也不是不行。】
那心思轻飘飘地掠过,带着施舍般的意味。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了我,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维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甚至让身体微微发抖,显得更加懦弱无害。
6.
她果然很快失去了兴趣,移开了目光。
【搞定!收工!回去看看我的新石狮子送到没有!】
她意气风发地转身走了,留下一院子死寂和绝望的人。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华丽的回廊尽头。
然后,我听见了沉重的车轮声和吆喝声。
府门口,一对崭新的、硕大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青黑色幽光的石狮子,正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卸下车。
它们雕工精湛,威武霸气,每一根鬃毛都透着正统的气息。
嫡出匠人亲手雕的。
那叫一个嫡嫡道道。
我看着那对狮子,它们冰冷的石头眼睛仿佛也在看着我,看着这座突然变得陌生而恐怖的侯府。
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侯府的日子,彻底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默剧。
每个人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都用气声,尤其是庶出的,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抹透明的影子,飘在廊下。请安、避让、低头、噤声……那本《侯府嫡庶管理新规》像一道紧箍咒,勒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厨房送来的点心都得分嫡出份例和庶出份例。嫡出的是精巧点心,庶出的就是干巴巴的馒头糕饼,美其名曰:磨练心志,去芜存菁。
我吃着能硌掉牙的庶出糕,听着耳边柳惊鸿永不疲倦的心声。
【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清理门户!去看看库房那老东西,听说他孙子是个庶子呵!】
【嗯张姨娘居然敢用跟嫡母一样颜色的绸缎谁给她的胆子庶出的眼珠子也该挖了!扣她月例!】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斗士,在肃清庶务的道路上高歌猛进。父亲称病不出,彻底躲了清净。嫡母乐得有人出手整治她看不顺眼的人,竟也由着柳惊鸿胡闹。
侯府成了她一个人的游乐场,一个践行她嫡庶神教的疯狂试验田。
我小心翼翼,扮演着最卑微怯懦的庶女,努力降低存在感,靠着提前听到她的疯狂计划,几次险险避开了她的炮火。
但我知道,这不够。她看我的眼神,偶尔还是会掠过,带着打量和一丝尚未决定的处置意味。
这种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感觉,快把我逼疯了。
直到那天下午,一个炸雷般的消息打破了侯府这诡异的平静——太子殿下三日后可能要来府上!
据说是太子巡视京郊营防,回宫途中会路过永宁侯府,父亲早年曾在御前当过差,太子或许会进来歇个脚,以示恩宠。
整个侯府瞬间像被浇了沸水的蚂蚁窝,炸开了锅!
父亲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指挥着人洒扫庭院,准备宴席,紧张得嘴角起泡。这是天大的体面,也是天大的压力!万一出点差错,整个侯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7.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连我们这些庶出的也被指派了活儿,战战兢兢地擦拭着走廊的栏杆,力求每一寸木头都闪闪发光。
唯有一个人,反应截然不同。
柳惊鸿。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正低头擦拭着花瓶,清晰地听到她心里先是一声:【哦太子】
随即,像是点燃了引信,她内心的火山轰然爆发!
【太子!那个生母是个洗脚婢、被抱到皇后名下养大的庶出太子!】
我手一滑,差点把价值不菲的花瓶摔了。庶出太子这可是宫中秘辛!她、她怎么敢想!
【一个血脉卑贱的庶出之子,也配居东宫将来还要君临天下这破烂王朝吃枣药丸!礼崩乐坏!纲常颠倒!】
她的心声越来越激昂,充满了愤怒和不平,仿佛太子庶出这件事,是天底下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系统!系统任务呢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发布任务吗维护嫡统!肃清宫廷!就在今日!】
系统那是什么是她发疯的根源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呼唤,她突然顿住了,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接收到了什么神圣的旨意。
【来了!任务来了!哈哈哈!果然!】
【任务目标:呵斥太子,明正嫡庶,维护纲常!】
【任务奖励:嫡女光环升级!‘嫡庶神教’教义扩散速度+50%!解锁‘口吐莲花’技能(被动:你的嫡庶言论更容易让人信服)!】
【失败惩罚:剥夺嫡女身份(体验版)三天。】
我听着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心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她疯了!她真的彻底疯了!她要去呵斥太子!就因为太子可能庶出!她要把她那套嫡庶神教搬到太子面前!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她会把整个侯府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
柳惊鸿站在那里,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亮得吓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模样。
【呵斥太子!发卖警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嫡庶尊卑!什么叫天命所归!】她内心在咆哮,【爽!这才是穿越女该干的活儿!宫斗宅斗都弱爆了!直接挑战皇权!哦豁!】
父亲正指挥着人悬挂灯笼,擦着汗路过她身边,顺口叮嘱:鸿儿,太子殿下驾临是大事,你届时定要谨言慎行,莫要冲撞了……
柳惊鸿猛地回过神,对着父亲露出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笑容,掷地有声地道:父亲放心!女儿晓得轻重!定会让太子殿下感受到我永宁侯府的‘规矩’和‘气象’!
【没错!让他感受感受来自嫡庶神教的震撼教育!】
8.
父亲被她这过于懂事的态度弄得一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好狐疑地点点头走了。
我却看得分明,她那双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的疯狂和即将替天行道的自我感动。
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能让她这么做!太子一旦被触怒,雷霆之怒降下,第一个死的是她,第二个就是我们这些被她牵连的池鱼!我这个未来会背刺她的庶妹,绝对没有好下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我必须做点什么!阻止她!可是我能怎么做去告诉父亲他只会觉得我也疯了!去告诉太子我连近他身都做不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整个侯府在紧张和期待中筹备着。只有我,像是在等待一场注定到来的死刑。
第三天,终于到了。
侯府中门大开,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正厅。所有下人屏息凝神,分列两旁。父亲穿着朝服,带着嫡母和我们这些子女,恭敬地等在门口。
柳惊鸿站在最前面,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正红衣裙,昂首挺胸,像一只即将开屏斗艳的孔雀,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战意。
【来了来了!庶出太子来了!看本小姐怎么教你做人!】
马蹄声和车轮声由远及近。太子的仪仗到了。
马车停下,侍卫掀开车帘。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的年轻男子弯身走了下来。
他面容清俊,气质温和,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尊贵威仪。这就是当朝太子——萧衍。
父亲连忙带着众人跪迎:恭迎太子殿下千岁!
我们都跟着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只有一个人,站着。
柳惊鸿。
她不但没跪,反而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刚刚站定的太子。
完了!我眼前一黑。
太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突兀的一幕,他温和的目光落在柳惊鸿身上,带着一丝询问:这位是
父亲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拉柳惊鸿的袖子:鸿儿!快跪下!殿下,小女无知……
柳惊鸿却一把甩开父亲的手,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发表什么惊天动地的演说,指着太子,声音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响彻寂静的侯府大门:
殿下!
她开口了。
所有人的心跳都停了。
9.
殿下可知,‘嫡庶尊卑,国之根本’
太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开场白。他身后的侍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柳惊鸿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她继续慷慨陈词,把在侯府里演练了无数遍的教义搬了出来:殿下身居东宫,更应为天下表率!须知血脉正统,方为江山稳固之基!庶出者,纵有才华,亦当恪守本分,岂可僭越……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看到太子的脸色,从最初的错愕,到疑惑,再到一片冰冷的铁青。他温和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可怕的平静。他并没有立刻发作,但那眼神里的寒意,比任何暴怒都令人恐惧。
父亲已经瘫软在地,嫡母直接晕了过去。下人们跪在地上,抖成一片。
柳惊鸿却越说越激动,仿佛看到了任务进度条在飞速上涨。
【对对对!就是这样!呵斥他!点醒他!让他自惭形秽!让他无地自容!哦豁!爽!距离发卖太子又近了一步!】
终于,她结束了她的训诫,昂着头,期待着太子的幡然醒悟或者羞愧难当。
太子沉默了足足有三息。
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冰冷和嘲讽。
他甚至没再看柳惊鸿一眼,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父亲和混乱的侯府众人,淡淡地说了句:
永宁侯府,真是好家教。
说完,他转身,一言不发地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
仪仗队甚至没有多做一刻停留,立刻起驾,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了太子的靴底。
马车辘辘远去,留下死一样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侯府。
柳惊鸿还站在原地,似乎对太子的反应有些不解,内心还在嘀咕:【这就走了不应该啊是被我的正气震慑到了自知理亏】
父亲猛地爬起来,指着柳惊鸿,手指抖得不像话,脸孔扭曲,你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侯爷!
父亲!
现场彻底乱成一团。
我跪在混乱的人群里,看着父亲被抬走,看着柳惊鸿终于后知后觉地皱起眉,看着那远去的皇家仪仗,心脏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风暴,已经来了。
而我,就站在风暴眼里。
10.
父亲的吐血晕倒,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灭了柳惊鸿那点成功教育太子的虚幻兴奋。
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请大夫的,哭喊的,掐人中的,乱糟糟的声音混成一团。嫡母醒过来后又开始哭天抢地,这次是真的带了绝望。
柳惊鸿站在混乱中心,眉头紧锁,看着被抬下去的父亲,心声里终于透出一丝不确定:【怎么回事便宜爹气性这么大我说错什么了吗维护嫡统难道不是正理太子自己理亏走了,关我什么事】
我混在人群里,低着头,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才能保持冷静不去看她那张写满无辜和困惑的脸。
她竟然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她以为太子是理亏走的
那根本不是理亏!那是雷霆降临前的死寂!是君王被蝼蚁挑衅后的冰冷杀意!
侯府的天,真的要塌了。而捅破这天的人,还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茫然。
不能再等了。等她反应过来,或者等太子的怒火降下,我就彻底完了。我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自救。
父亲倒下了,府里暂时由几个老成的管家和嫡母撑着,但谁都惶惶不可终日。太子那边的消息迟迟没来,这种等待判决的煎熬更折磨人。
柳惊鸿倒是安静了两天,似乎也在观察风向。但她那颗整顿家风的心却没死。
我竖着耳朵,拼命捕捉她每一丝心声。
【府里气氛不太对啊…一个个哭丧着脸…肯定是那些庶出的在背后嚼舌根!带坏风气!】
【得再抓个典型,立立威!不然这帮奴才是要翻天了!】
我的心提了起来。她又想找谁开刀
【嗯…上次是账房…这次…库房管事好像也不怎么顺眼听说他老婆的姨妈的侄女是个庶女四舍五入,他就是庶出阵营的!对!就他了!】
库房管事周叔那可是府里的老人,为人谨慎,对谁都和气,甚至以前我娘病重时,他还悄悄多拨过一些炭火。而且,他掌管库房钥匙多年,深得父亲信任,在府里下人中也颇有威望。
如果动了他,底下人怕是真要离心,府里会更乱。而且…这对我没半点好处。
不行。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猛地窜进我的脑子。
既然她非要找个目标,那我能不能…替她找一个
一个更让她厌恶,更能吸引她火力,甚至…能帮她惹来更大麻烦的目标
我的心脏因为这個念头而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下来。
风险太大了。一旦被看穿,我会死得比那个小厮还惨。
可是,坐以待毙,同样是死。
11.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怯懦,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假装擦拭着回廊的栏杆,慢慢靠近正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收拾残局的柳惊鸿。
她正不耐烦地训斥着一个手脚稍慢的丫鬟。
就是现在!
我经过她身边时,像是极度害怕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用刚好她能听到的气音,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太可怕了…幸好…幸好赵嬷嬷当时不在前院冲撞…不然…
声音戛然而止,我像是猛地意识到失言,惊恐地捂住了嘴,脸色煞白地看了柳惊鸿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加快脚步想溜走。
站住!
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身,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完美扮演一个吓破了胆的庶女。
你刚才说什么柳惊鸿走到我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赵嬷嬷哪个赵嬷嬷她为什么‘幸好’不在
【赵嬷嬷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缩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没…没说什么…我胡说的…大小姐饶命…
说!她厉声喝道,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我像是被吓破了胆,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就是…就是夫人院里的赵嬷嬷…她…她那天好像吃坏了肚子,没在前院当值…不然…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怕是…我适时地停住,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夫人院里的吃坏肚子躲过去了】柳惊鸿的心声立刻变得狐疑起来,【什么意思难道她比我还懂规矩能冲撞太子】
她眯起眼,上下打量我:你把话说清楚!她怎么了
我扑通一声跪下,眼泪说来就来(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憋的):奴婢不敢说…赵嬷嬷是夫人陪房,权势大…她…她常说…常说太子…太子…
太子什么!柳惊鸿的声音陡然拔高,兴趣被完全勾了起来。
我像是豁出去了,闭着眼飞快道:她说太子殿下生母卑微,能居东宫全是运气…根本…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贵族规矩…还说…还说若是她当时在场,定要…定要替皇后娘娘教教太子殿下何为体统!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我跪在地上,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什么!】
柳惊鸿的心声瞬间炸开,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一个老虔婆!一个下人!居然敢在背后如此非议太子!还敢大放厥词说要教太子规矩!】
【她算个什么东西!比我还敢想!】
【不对!她这不是跟我抢活儿吗!不对!重点是!她居然敢瞧不起太子!虽然太子是庶出,但也轮不到她一个奴才对皇家指手画脚!】
12.
我低着头,嘴角难以察觉地勾了一下。
对了,就是这样。
对于信奉嫡庶神教到疯魔的她来说,赵嬷嬷这种行为,是双重冒犯——
既冒犯了她心中的教义,更冒犯了她亲自教育太子的专利权。
好啊!柳惊鸿气得笑了起来,声音森冷,好一个赵嬷嬷!母亲真是养了一条好狗!竟然藏着这等心思!
【正好!正愁找不到理由整顿母亲院子里的人!这老货自己送上门来了!】
【收拾了她,既能立威,又能敲打母亲院里那些不安分的,还能…说不定能在太子那边卖个好显示我侯府大公无私,严格治家】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神越来越亮,完全忘了追究我为什么恰好知道这些。
滚下去吧!她不耐烦地对我挥挥手,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了如何收拾赵嬷嬷上。
我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逃走了,直到拐过回廊,才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第一步,成了。
赵嬷嬷是嫡母的奶嬷嬷,在府里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性子更是跋扈,除了嫡母,谁的面子都不给。柳惊鸿去动她,简直是捅马蜂窝。
果然,没过多久,后院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哭喊声。
柳惊鸿直接带人冲进了赵嬷嬷的屋子,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一些证据(或许是她自己准备的),一口咬定赵嬷嬷对皇家不敬,藐视储君,要执行家法。
赵嬷嬷岂是省油的灯哭天抢地,撒泼打滚,口口声声自己是夫人的人,大小姐这是要逼死夫人云云。动静闹得极大,连病中的父亲都被惊动了。
嫡母也彻底怒了,和柳惊鸿当场争执起来。侯府刚刚经历太子的风波,转眼又内斗起来,彻底乱成了一团。
我躲在远处,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柳惊鸿仗着嫡长女的身份和那股疯劲,强行压下了嫡母,最终将赵嬷嬷打了二十板子,关进了柴房,等着发落。
【搞定!又是为侯府清理门户的一天!舒服了!】柳惊鸿的心声带着满意的疲惫,【接下来…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跟太子表表功】
她还在做着太子会欣赏她大义灭亲的青天白日梦。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我悄悄溜进了赵嬷嬷被查封的屋子。
我知道时间不多。我在她床铺下的一个暗格里,摸索着——那是以前一个被赵嬷嬷逼死的丫鬟临死前偷偷告诉我的。
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旧匣子。
我来不及打开,迅速将其揣入怀中,又像幽灵一样溜了出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心跳如鼓。
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赵嬷嬷那样的人,藏得这么深的东西,绝不会简单。
也许…是能保住我性命的东西。
也许…是能彻底掀翻这桌荒唐宴席的东西。
屋外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嫡母压抑的哭声和柳惊鸿志得意满的脚步声。
13.
柴房那场闹剧的余波还未散尽,侯府又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嫡母称病不出,算是跟柳惊鸿彻底杠上了。父亲躺在床上,汤药不进,眼看着是真不好了。下人们走路都用飘的,眼神躲闪,交流全靠眉来眼去,整个侯府像一座巨大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得让人窒息。
柳惊鸿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她大概觉得收拾了赵嬷嬷这等刁奴,自己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形象更加高大,连带着嫡庶神教的教义都更光辉了几分。
她甚至开始琢磨着写一本《嫡庶宝鉴》,说要流传后世,教化万民。
我听着她这些心声,只觉得讽刺又可悲。
她完全没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根本不是来自府内这些鸡毛蒜皮的争斗。
太子的怒火,虽迟但到。
那是一个午后,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队穿着宫中禁卫服饰、腰佩弯刀的人马,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永宁侯府。
没有喧哗,没有通传,只有沉重的、令人心慌的脚步声踏碎了侯府最后的宁静。
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太监,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帛。
圣旨到——永宁侯府接旨——
冰冷的唱喏声像是一道惊雷,炸得所有还能动的人连滚爬爬地冲到前院,黑压压跪了一地。
父亲被人搀扶着出来,脸色灰败,几乎站不稳。嫡母也挣扎着来了,嘴唇哆嗦。柳惊鸿跪在最前面,昂着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终于来了的期待
【是太子来褒奖我的吗肯定是我大义灭亲,处置了赵嬷嬷那个恶奴,殿下知道了!】
我跪在人群后面,心脏缩成一团,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从赵嬷嬷暗格里摸出来的小匣子,冰凉的木头硌得掌心生疼。钥匙我早就偷偷配好了,里面的东西…让我心惊肉跳,却也看到了一丝微光。
那太监展开绢帛,声音尖利而毫无感情,开始宣读。
旨意文绉绉的,但核心意思简单粗暴:永宁侯治家不严,纵容子女口出狂言,藐视天家,罪无可恕。但念其旧日微功,暂夺爵位,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侯府一应事务,由宫中暂管。
夺爵!闭门!
父亲呃了一声,眼睛一翻,直接晕死过去。嫡母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也软倒在地。
府里顿时哭声一片,绝望弥漫。
柳惊鸿愣住了,脸上的期待凝固了。
【不对啊…不是褒奖是问罪为什么我维护嫡统有什么错!太子他凭什么!】
那太监合上圣旨,冰冷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侯府,最后落在了依旧跪得笔直、一脸不服的柳惊鸿身上。
14.
侯爷病重,府中如今谁在主事太监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柳惊鸿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声道:是我!永宁侯府嫡长女柳惊鸿!
【来了!机会来了!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太子为何是非不分!】
太监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的弧度:哦你就是那个柳惊鸿
正是!柳惊鸿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骄傲,公公!臣女所为,皆是为维护皇家颜面,嫡庶纲常!殿下若是因臣女之言而动怒,岂非正是印证了臣女所言非虚庶出者,终究气量狭小,难容……
放肆!太监厉声打断她,声音尖得刺耳,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诋毁储君!
柳惊鸿被喝得一怔,随即更加愤怒:我没有诋毁!我说的是事实!他萧衍就是庶出!血脉不……
拿下!太监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猛地一挥手。
两名禁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柳惊鸿的胳膊。
柳惊鸿彻底懵了,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我是侯府嫡女!你们敢动我!放开!太子呢!我要见太子!我要跟他当面对质!让他出来!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系统!系统救我!我的嫡女光环呢!】
她的心声充满了惊慌和难以置信,那层疯狂的自信终于被彻底打碎。
禁军的手像铁钳一样,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太监走到她面前,用只有附近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道:殿下说了,永宁侯府嫡女柳氏,疯癫无状,口吐悖逆之言,藐视皇权,其心可诛。念其年少,送入城外静心庵,好生‘静养’,无旨,终身不得出。
静心庵那是个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进去了就等于活埋!
柳惊鸿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疯狂地摇着头:不!我不去!我没有疯!我说的是对的!嫡庶尊卑!这是天道!你们不能这样!太子庶出!他就是庶出!他凭什么关我!发卖!应该发卖了他才对!
她语无伦次,把心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全都喊了出来,状若疯癫。
在场所有人听得魂飞魄散,恨不得自己当场聋了。
太监脸上最后一丝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厌恶:堵上嘴,带走。
一块破布狠狠塞进了柳惊鸿嘴里,将她所有的尖叫和嫡庶神教的教义都堵了回去。她被粗暴地拖拽着向外拉,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恐惧、愤怒和巨大的不解,直到消失在大门口。
院子里死寂一片。
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喘息。
太监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像是在清点剩余的货物。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机会只有这一次。
15.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挣脱开身边同样吓傻的丫鬟,踉跄着扑到前面,跪倒在那个太监面前,将怀里那个小小的木匣子高高举过头顶。
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紧张而嘶哑颤抖,却用尽了全身力气让自己听起来清晰:
公…公公明鉴!嫡姐…柳惊鸿她…她确是疯癫已久!胡言乱语!冲撞殿下,罪该万死!
那太监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垂眼,冷漠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匣子。
我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恐惧、悲痛和一种大义灭亲的艰难决绝:
奴婢…奴婢是府中庶女柳微雨…无意中发现了嫡姐…她…她不仅言行疯癫,还…还暗中收集殿下…以及朝中多位大人的隐私之事…妄图…妄图以此挟制…证据…证据皆在此匣中!求公公查验!
【赵嬷嬷,对不起了,你藏着的这些保命符,现在是我的了。】
我心里默念,手却在发抖。
匣子里是赵嬷嬷多年来凭借嫡母奶嬷嬷身份,暗中记录的一些府中往来、听到的秘闻片段,有些涉及东宫和朝官,虽不致命,但足够敏感。
正好用来坐实柳惊鸿其心可诛的罪名!
太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匣子,用力撬开锁。
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笺和一些零碎的纸片。
太监快速翻看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迅速恢复平静,但看我的眼神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他合上匣子,缓缓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我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奴婢不敢!
奴婢只知忠君爱国,天家威严不容亵渎!
嫡姐疯魔,父亲管束不力,侯府罪有应得!
只求…只求殿下和公公,能给侯府其余无辜之人…一条活路!
我把自己摘干净,把侯府摘干净,把所有罪过都精准地推到柳惊鸿一个人头上,顺便表了忠心。
太监沉默了半晌。
院子里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尖细,却少了些许杀意:侯爷病重,夫人亦需静养。这府里,总得有个能说话的人。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既揭发有功,又知晓利害…往后,这侯府内院之事,便暂由你协理宫中派来的管事看顾吧。安分守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心里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轰然落地,砸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软。
奴婢…谢公公恩典!谢殿下恩典!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太监不再多言,收起那个木匣,带着禁军,如来时一般无声地退走了。
沉重的府门缓缓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依旧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阳光透过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
院子里,下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动弹,收拾残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恐惧和一丝敬畏。
父亲和嫡母被人抬了进去,侯府的爵位没了,但府邸还在,性命暂时也保住了。
16.
我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
目光掠过院子里那对崭新的、在灰暗天色下依旧显得无比扎眼的石狮子。
嫡出匠人雕的。
那叫一个嫡嫡道道。
它们冰冷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嫡庶尊卑天家威严生存法则
我轻轻吐出一口憋了太久太久的浊气。
耳边,那喋喋不休、疯狂喧嚣的心声,终于彻底消失了。
世界从未如此寂静。
也从未如此……清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