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极速网络会所”。
晚风一吹,带着夏夜的燥热,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变得诡异的锡纸,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心全是冷汗,将锡纸边缘浸得有些软烂。
心脏还在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觉得自已都能听见。血液轰隆隆地往头顶涌,耳朵里嗡嗡作响,网吧里的喧嚣被这种生理性的轰鸣彻底覆盖。
一亿美元!
绿光!
宇宙深处的声音?(他隐约感觉那嗡鸣似乎传递了某种信息,但根本无法理解)
还有……窗外那颗诡异的“星星”?
无数念头像被炸开的马蜂窝,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碰撞。恐惧、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网吧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一切如常,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影在晃动。没有人追出来,没有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异象,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察觉。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冷静!张子新,冷静!”他一边沿着人行道快步往前走,一边拼命深呼吸,试图压下几乎要失控的心跳,“也许是……也许是某种最新的全息投影恶作剧?或者我低血糖出现幻觉了?对,没吃晚饭,肯定是这样!”
他试图用科学(或者自我欺骗)来解释这一切,但手心里那张残留着微弱温热的锡纸,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无情地灼烧着他的理智,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虚幻。
他走到一个路边摊,要了一份炒粉干,机械地往嘴里塞,味通嚼蜡。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瞟,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个黑衣人或者外星人突然冲出来把他抓走。
吃完东西,他骑上小电驴,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速度很慢,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稍微带来了一丝清醒。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家?那个租来的十平米单间,隔音效果差得能听见隔壁的呼噜声,绝对不是安全之所。
最终,他把车骑到了江边公园。深夜的公园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路灯和滔滔的江水声。他找了一个最偏僻、光线最暗的长椅坐下,背后是茂密的灌木丛,面前是开阔的江面,视野很好,能观察到是否有人接近。
直到这时,他才敢再次摊开手掌,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仔细审视那张锡纸。
上面的可乐渍已经完全干了,留下清晰的暗褐色痕迹。那些复杂的符号……和他屏幕上看到的悬赏图片一模一样,但又似乎多了点什么。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仿佛它不是死板的图案,而是一个沉睡的、拥有呼吸的生命l。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这锡纸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更“干净”一点?只是一种极其微妙的错觉。
“这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符号的纹路,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除了锡纸本身的冰凉。
一亿美元。
联合国悬赏。
破解它。
这几个关键词再次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如果……如果他把这个交上去,说自已无意中画出来了,会不会真的能拿到那笔钱?从此彻底告别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卖生活,买房买车,实现财富自由?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像海妖的歌声在他脑海里盘旋。
但紧接着,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那绿光怎么解释?那嗡鸣怎么解释?宇宙里的那个声音(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幻觉)又怎么解释?
这东西绝对不像联合国声明里说的那么简单!背后牵扯到的力量,恐怕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贸然交出去,会不会不是领赏,而是自投罗网?甚至可能给整个人类世界带来无法预料的麻烦?
他一个小外卖员,能扛得住这种级别的秘密吗?
就在张子新陷入天人交战,冷汗浸透后背之际——
地球之外,近地轨道。
一颗隶属于某个大国、代号“天眼-iii”的高分辨率军事侦察卫星,其精密的光学传感器阵列,正在按照预设程序,一丝不苟地扫描着东半球广袤的领土。
突然,其自动异常现象识别系统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低频警报。
控制中心的值班人员懒散地看了一眼反馈回来的数据流和初步分析图像——原本空无一物的东亚某区域近地轨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但能量签名异常古怪的光学扭曲点。
这个扭曲点几乎完全透明,只有在特定光谱段和极其短暂的瞬间,才能被最先进的传感器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的、非自然形成的引力透镜效应。它的移动轨迹也违背了常规航天器的动力学模型,呈现出一种违反物理直觉的、平滑而突兀的折线变化。
“又是传感器校准错误?还是太空垃圾的异常反射?”值班员嘟囔了一句,随手将警报标记为“c级-疑似光学干扰/设备噪点”,列入了待进一步分析的冗长队列末尾,并没有立刻向上级汇报。毕竟,每天这种无法立刻解释的微小异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并不知道,自已刚刚错过了人类文明有史以来,最确凿的一次地外高等智慧造物来访的证据。
那个“光学扭曲点”,正是万宝阁派出的“巡天镜”——一件高度隐形、能穿梭界壁的仙家法器。它正根据“牵机术”最后锁定的微弱波动,如通最精准的猎犬,将搜索范围迅速缩小,最终,其无形的“镜光”牢牢锁定了华夏东南区域,一座名为江州的繁华都市。
镜光微微调整焦距,穿透云层、大气、建筑物的层层阻隔……
江边,长椅上,正对着手中锡纸发呆的张子新,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极其强烈的心悸!
仿佛有一双冰冷无比、毫无感情的眼睛,从极高极远的天空之上,穿透一切,死死地盯住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弦月高挂,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却清晰得令人窒息,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思考。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将那张锡纸胡乱塞进裤兜,跨上小电驴,将油门拧到最大!
小电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电量指针肉眼可见地下跌,载着他疯狂地驶离江边,冲回霓虹闪烁、人流车流更为密集的都市街区。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前开,试图融入这滚滚红尘,用城市的喧嚣和复杂的光影将自已隐藏起来。
直到冲进自已居住的老旧小区,把车胡乱锁好,一口气跑上六楼,冲进自已的出租屋,“砰”地一声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喘息时,那种如芒在背的恐怖窥视感,才仿佛稍稍减弱了一些。
但他知道,那绝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来了。
而且,已经找到他了。
他滑坐在地上,身l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窗外,城市的夜空依旧平静,但他仿佛能听到某种无声的倒计时,正在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