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江州城暴雨如注。
雨水顺着废弃商场外墙的裂缝成串滑落,在霓虹灯映照下泛着油亮光泽。地下负二层的铁门半掩,锈迹斑斑,门口停着三辆黑色商务车,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的人。空气里混着潮湿霉味和远处飘来的烟味,偶尔有脚步声从通道深处传来,又迅速消失。
陈砚站在雨中,风衣领子竖起,遮住大半张脸。他身高一米八三,身形挺拔,但此刻肩膀微微绷紧。湿发贴在额前,右眼尾那颗泪痣被雨水打湿,颜色更深了些。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十一点零七分,离拍卖开始还有十三分钟。
他摸了摸内袋,钢笔还在。这是他唯一能握住的东西,用来压住心跳,稳住呼吸。
身后五步远,三个男人围成半圆。为首的胖子叼着烟,雨水顺着他油腻的头发往下淌。“明天这时侯还不上钱,”他吐出一口烟圈,“就别留手指了,直接剁手。”
陈砚没抬头,也没动。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但他必须进去。
“让我看看。”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没抖,“万一拍到好东西,翻本还你们,double都行。”
胖子眯眼打量他,伸手:“手机钱包交出来。”
陈砚沉默着掏出两样东西递过去。胖子翻了翻,确认金额后冷笑一声,挥手放行。
“只能待半小时,超时就拖你回去。”
陈砚点头,转身走向铁门。一名盯梢者紧跟其后,寸步不离。
电梯下行时灯光忽闪,他右手伸进风衣内袋,抽出那支旧钢笔,拇指熟练地一推一转,金属杆在指间流畅旋转。这是他从十八岁起就养成的习惯,每当压力逼近极限,笔转得越快,心反而越静。
就在灯光再次熄灭的瞬间,一道机械音突兀响起:
“命运改写系统激活。”
陈砚猛地顿住,四顾无人。电梯里只有他和那个盯梢者,对方正低头刷手机,毫无反应。
“首个任务发布:【竞拍古画】,限时四十五分钟。成功购得目标物品,奖励十命运点数。”
眼前浮现出一个极简界面,白底黑字,三行指令清晰排列:【接取任务】【兑换改写】【查看因果】。
他盯着那三行字,心跳骤然加快。不是幻觉,也不是催债逼出来的神经错乱。这声音只对他存在。
他抬手,在空中轻点【接取任务】。
界面瞬间消失。耳边响起倒计时提示:“任务时限:44分32秒。”
电梯门开,热浪夹杂着人声扑面而来。拍卖厅位于地下空间中央,长条形布局,灯光偏暗,两侧坐记买家。主持人站在台前,手中托着一幅未拆框的绢本设色画。
“接下来这件拍品,《残山图》,起拍价五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
陈砚低着头,在角落坐下。尾随者站在他身后三步,目光紧盯。他不动声色扫视全场,多数人神情冷淡,像是来走个过场。唯独左侧靠柱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穿着改良版宋制褙子,袖口收窄,腰带束出纤细轮廓,下搭阔腿裤,脚踩一双布面绣鞋。手腕缠着一条暗色丝带,正用一把银柄美工刀削铅笔。她面前摆着七支不通型号的铅笔,一支支削得整齐划一。
这就是叶昭昭——今晚的临时竞拍师。陈砚听说过她,留学归来的画家,背景神秘,常出现在这类民间拍卖中。但他没想到她会亲自参拍。
更没想到,她会成为他的阻碍。
“六万。”有人出价。
“六万五。”另一侧响应。
陈砚等了片刻,在价格升至六万八时举起号牌:“七万五千。”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哄笑。
“穷鬼也来玩高雅?”
“拿什么付尾款?卖肾吗?”
他没理会,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钢笔。尾随者在他肩上轻拍一下,警告意味明显。
就在这时,叶昭昭抬起头。
她个子不高,面容清秀,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不容冒犯的锐气。红唇微启,声音清亮:“五十万。”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回头看向她。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报了个普通数字。说完后,她斜眼望向陈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种穷鬼也配碰古董?”
陈砚的拳头在桌下攥紧,指甲陷进掌心。他想站起来,想反驳,想让她闭嘴。但他不能。身后有债,眼前有钱,他连一张椅子都不敢掀。
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任务进度:1/1,等待成交确认。”
他还活着,任务还没失败。
拍卖官落槌:“《残山图》,成交价五十万,归七十三号买家。”
工作人员将画作封装,准备移交。陈砚起身,装作要离开,实则故意靠近交接通道。就在画框经过的一瞬,他眼角余光瞥见背面——一道模糊烫金纹路,九匹奔马环绕一座高门,线条古拙,气势森然。
九重门家徽。
他记下了。
回到角落,他靠墙站立,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心中默念:任务完成。
系统回应:“奖励已发放:十命运点数。”
几乎通时,窗外炸响惊雷,雨势更猛。
他低头看着自已的手。刚才那一幕不是侥幸,也不是巧合。系统是真的,任务是真的,那幅画、那个女人、那个家徽,全都藏着线索。
他不再是纯粹的赌徒了。
他有了工具。
“空手出来了?”胖子迎上来,一把揪住他衣领,“五十万都不够你塞牙缝,你还敢进去丢人?”
陈砚没挣扎,也没解释。他任由对方推搡,目光却透过雨幕,望向拍卖厅深处。
叶昭昭已经走了。画被带走,现场恢复冷清。没人知道那幅画背后刻着什么,也没人听见他脑海中的倒计时归零。
但他知道。
这个世界有规则,而他刚刚触到了第一条线。
风衣下的手缓缓松开钢笔,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凉意。
他还欠三百多万,明天可能断手指,现在连站的地方都被挤占。
可他有了十点命运点数。
足够撬动一次改变。
只要他愿意付出代价。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催债人围着他骂,他听着,记着,像在计算利息。他知道他不能走,也不能逃。下一局已经在酝酿,而他必须留在这里,等下一个任务降临。
雨还在下,淹没了城市的喧嚣,也掩盖了某种悄然启动的轨迹。
陈砚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渗水的裂缝。
他在等。
等命运重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