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巷口的排水管滴落,砸在陈砚肩头。他站在街角,风衣内袋里的筹码还带着l温,掌心残留着方才逃亡时攥紧的湿意。他没回头,径直走向便利店的广台。
玻璃门推开,冷气扑面。他买了一杯热美式,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烫意直窜上来。他喝了一口,喉咙被灼得微痛,可舌尖却空荡得像被砂纸磨过——糖的甜、奶的润,全都消失了。他皱眉,又灌下一大口,只尝到苦涩与滚烫,没有一丝回甘。
他盯着杯子,右手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的钢笔。这不是疲劳,也不是错觉。他闭眼调出系统界面,点击【查看因果】。
一行小字浮现:“轻微现实扭曲已生效,局部感知代偿启动。”
他睁眼,目光落在咖啡杯上。代偿?用他的味觉,去平衡那场改写带来的命运倾斜?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监控室门外,保镖头目正要下令围杀他。他只剩一个选择——消耗3点数,篡改监控数据,将偷取筹码的罪名嫁接到其中一名九重门亲信身上。画面被重构,时间线被微调,证据链闭环。那人将在三天后被捕,职业生涯尽毁,而他得以全身而退。
改动不大,却牵连一人命运。
他尝试调出【兑换改写】,输入“修复味觉”。系统回应冰冷:“非致命机能异常,不予干预。”
他冷笑一声,把钢笔插回风衣口袋。原来系统从不救他,只是借他之手完成规则的流转。反噬不是惩罚,是结算。
他走出便利店,夜风卷着雨腥吹在脸上。城市灯火在他前方铺开,像一张巨大的网。他刚迈出一步,掌心忽然一凉。
抬头,叶昭昭站在马路对面。
她没打伞,褙子被风吹得贴住手臂,青金石簪子在路灯下泛出幽蓝光泽。她穿过车流,脚步轻得像是踩在水面,走到他面前,一句话没说,抽出银柄美工刀,在左掌狠狠划下一刀。
血涌出来,顺着她的指缝滴落。
陈砚后退半步,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她将鲜血覆上他的掌心,动作果断得不像疯癫,而是某种仪式。
刹那间,血迹在他皮肤上蔓延,蜿蜒如活物,勾勒出几道交错线条——弧度熟悉。那是他在系统界面里见过的图案:命运线。
“你改写的不只是画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是他们的命途。你在偷别人的活法。”
陈砚想抽手,她却扣得更紧,指甲陷进他皮肉。
“你以为你在逃脱?”她冷笑,“你只是把债,转嫁给了别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等你尝不到苦的时侯,就晚了。”她说完,松手后退。
血痕留在他掌心,温热未散。她转身走入夜色,身影被路灯拉长,又缩进黑暗。
陈砚站在原地,呼吸缓慢下来。他低头看自已的手,血已开始发干,可那些线条仿佛还在蠕动,像有生命般嵌进皮肤纹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甜味消失,并非偶然。
那个被他推入深渊的保镖,据说从小爱吃甜食,母亲开糖果铺,他每月都寄钱回家。他曾笑着对通事说:“人生再苦,嘴里总得有点甜头。”
现在,那份甜,被抽走了。而他,成了承载代价的人。
不是报应,是转移。
他缓缓握紧手掌,血痕裂开一丝细纹。系统不会告诉他这些,因为它只负责执行规则,而非解释规则。而叶昭昭……她能看到什么?她为何知道?
他想起拍卖厅那一夜,她以五十万拍下古画,背面刻着九重门家徽。她本可以无视他,却在赌场监控室为他制造混乱。她不是帮手,也不是敌人。她是某种更复杂的存在——像是命运本身派来提醒他的人。
他掏出手机,拨通拍卖行号码。
“我是陈砚。三天前流拍的那幅《困兽》,我重新竞价。”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您确定?这幅画已有其他买家意向出价至八十万。”
“加到一百万。”他说,“现金到账,今晚完成交割。”
“好,我们等您。”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顺手摸了摸风衣内袋——那枚湿透的筹码还在。他没再看它,转身朝市中心走去。
街道渐宽,霓虹渐密。他的脚步稳定,掌心的血痕随着脉搏微微发烫。路过一家咖啡馆,橱窗映出他的倒影:风衣笔挺,眼神沉静,右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就在他即将踏入十字路口时,舌尖忽然掠过一丝异样。
不是甜,不是苦。
是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灰烬,又像陈旧纸张燃烧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抿了抿嘴唇。
那种味道,持续了不到两秒,随即消散。
他没再咀嚼,继续向前走。
拍卖行的大门在前方亮着灯,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他伸手推门,金属把手冰凉。
门内,工作人员已在等侯。
“陈先生,请这边办理手续。”
他点头,脱下风衣挂在椅背,从公文包取出支票本。签字时,右手习惯性地转了转钢笔。
“画作目前存放在b区恒温展厅,您可以随时查验。”
“先办完手续。”他说,“然后带我去取画。”
工作人员低头核对信息,笔尖在纸上沙沙滑动。
陈砚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自已掌心。血痕已经干涸,颜色转暗,可那几道命运线般的纹路,依旧清晰可见。
他忽然想到叶昭昭划破手掌时,刀刃切入皮肤的角度——精准,稳定,毫无犹豫。
就像她早已知道,这一刀,必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