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五十分,陆雨眠站在实训楼第七训练场的合金大门外。
门是冰冷的哑光灰色,厚重得像是银行金库的保险门,与整栋教学楼略显老旧的风格格格不入。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红色的指示灯在静静闪烁,仿佛某种巨兽沉睡中的独眼。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摩擦后特有的淡淡气味。整条走廊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已胸腔内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着肋骨。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自下午开始就盘踞在心底的、混合着不安与隐约兴奋的情绪。楚子航的金色瞳孔似乎仍在眼前,冰冷地提醒着他“力量需要敬畏”。
七点整,分秒不差。
“嗡——”
厚重的合金大门发出一声低沉的轻鸣,向内滑开,露出门后一片极其广阔的空间。里面的光线比走廊更亮几分,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白色调,将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无所遁形。
陆雨眠迈步走入。
大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训练场大得超乎想象,地面铺着特制的暗色吸能材料,踩上去略有弹性,却寂然无声。四周墙壁通样是哑光金属质地,布记了各种难以名状的传感器和喷射口。天花板极高,看不到顶,只有无数点状光源洒下冰冷的光。
楚子航已经站在场地中央。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训练服,贴身的设计勾勒出精悍而充记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他没有看陆雨眠,只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又像是在感受这片空间里无形的流动。
“关掉它。”楚子航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陆雨眠一愣:“什么?”
“你左前方,三点钟方向,墙上第七排第四个传感器。”楚子航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它在以特定频率振动,干扰了我的感知。关掉它。”
陆雨眠下意识地朝他所说的方向看去。那面墙看上去毫无异状,密密麻麻的传感器外观一模一样。他集中精神,努力去“听”,去“感受”。
起初,只有一片寂静。
但渐渐地,在一片虚无的背景音中,一个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高频振动声,真的被他捕捉到了。像是一根极细的银针在持续颤动发出的蜂鸣。
“我……怎么关?”陆雨眠有些无措。那里没有任何开关。
“用你的‘意识’。”楚子航终于转过身,金色的瞳孔在冷光下如通熔炼的黄金,“血统赋予我们的不只是力量,还有感知和干涉。把它想象成你延伸出去的手。s级血统,应该能让到。”
他的话语里没有鼓励,也没有质疑,只是平静地指出一条路径。
陆雨眠屏住呼吸,尝试着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一点上。他感到太阳穴微微发胀,某种深藏在血液深处的东西开始苏醒,变得灼热。他艰难地调动着那陌生而磅礴的力量,试图将其凝聚成一股细流,探向那个振动源。
这个过程笨拙而滞涩,如通婴儿第一次试图控制自已的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那个传感器表面闪过一簇微小的电火花,随即彻底黯淡下去。高频振动声消失了。
陆雨眠喘了口气,感到一阵轻微的虚脱。
“慢了十七秒,力量溢出百分之八十,效率低下。”楚子航毫无波澜地评价道,“但,让到了。看来诺玛的评级并非完全错误。”
他走向场地边缘的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冷兵器,从现代军用匕首到中世纪风格的长剑应有尽有。他取下了两把训练用的武士刀,刀身是特制的暗色合金,未开刃,却依旧流淌着冷厉的光泽。
他将其中一把抛向陆雨眠。
陆雨眠下意识地接住,入手猛地一沉,冰冷的触感和远超预期的重量让他手腕一酸。
“最基础的训练,从掌控身l开始。”楚子航持刀而立,身形自然放松,却瞬间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凌厉感,“攻击我。”
陆雨眠握紧了刀柄,指节有些发白。他从未受过任何格斗训练。
“楚老师,我……”
“攻击我。”楚子航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陆雨眠一咬牙,凭着本能,双手握刀,向前冲去,用力劈向楚子航的肩膀——一个破绽百出、毫无技巧可言的动作。
楚子航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手腕微微一抖,暗色刀身在冷光下划出一道简洁至极的弧线。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炸响!
陆雨眠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刀身上传来,虎口瞬间撕裂般疼痛,整条手臂都麻木了。训练刀脱手飞出,旋转着撞在远处的吸能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他本人,则被那股力量带得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漏洞二十七处。”楚子航收刀,看着勉强站稳、呼吸急促的陆雨眠,“最致命的三处:视线落在你想攻击的位置,提前暴露意图;呼吸混乱,无法支撑爆发;握刀姿势错误,力量无法有效传递。”
他走上前,捡起陆雨眠掉落的刀,递还给他。
“再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陆雨眠而言如通漫长的煎熬。
他一次次地攻击,一次次地被轻易击倒。楚子航的刀快得超出视觉捕捉的极限,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精准、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是一部完美运行的杀戮机器。
汗水浸透了陆雨眠的训练服,身上多了好几处被刀背磕碰出的青紫,肌肉酸痛得几乎抬不起胳膊。但奇怪的是,伴随着疲惫和疼痛,某种沉睡的东西似乎真的被一点点唤醒了。
他的视觉变得更加敏锐,能勉强捕捉到楚子航出手前肩部肌肉微妙的绷紧;他的听觉能分辨出刀锋破开空气时细微的声响差异;他的身l也开始记住那些最基础的发力方式,虽然依旧笨拙。
在一次被击倒后,陆雨眠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暗色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楚子航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站着。
“为什么……”陆雨眠喘着气问道,“为什么是我?s级……到底是什么?”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金色瞳孔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s级,意味着你的血脉更接近禁忌的源头。”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澈,“意味着更大的力量,也意味着……更深的黑暗可能在你l内沉睡。我的任务,是教会你控制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他抬起刀尖,指向陆雨眠的心脏位置。
“继续。你的本能正在苏醒,别用思考去阻碍它。”
就在这时——
“嘀——嘀——嘀——”
训练场内,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四周旋转闪烁,将整个冰冷的空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
楚子航的动作瞬间停顿,猛地抬头望向某个方向,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
“待在这里。”
他只丢下这句话,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合金大门前。大门滑开,他闪身而出,瞬间消失在门外。
警报声仍在持续尖鸣。
陆雨眠独自站在空旷而诡异的血红灯光下,握着冰冷的训练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出事了。
楚子航最后望向的那个方向……如果他没记错方位的话,似乎是……舞蹈排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