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觉得,自已那块河边大岩石的清净,算是彻底到头了。
自打那日她随手画了个聚灵符(效果约等于无)后,整个部落看她的眼神,就从“敬畏的神明”升级成了“会走路的大造化”。那狂热劲儿,烤得她周围的空气温度都上升了两度。
老祭司现在不跳大神了,改行当了“符文研究首席学者”。他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带着那几个最强壮的战士,围着那块铺在地上的、画着抽象雷神像和聚灵符的雪白兽皮,一圈圈地转悠。
他们时而匍匐在地,用鼻子几乎贴着那符文,努力吸着气,仿佛能嗅出点灵气的味道;时而猛地站起来,仰头望天,张开双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试图模仿洛璃引气入l时的姿态(他们自以为的);时而又凑在一起,用那拗口的原始语言激烈争论,指着符文的某一道笔画,争得面红耳赤。
“这里!这里弯了一下!肯定是要扭着脖子感受!”一个战士梗着脖子,脑袋歪成诡异的角度。
“放屁!明明是这里有个点点!是要用力跺脚!”另一个哐哐跺着地面。
老祭司听得眉头紧锁,举起水晶木杖,严肃地指向符文中间:“蠢!核心!核心在这里!要憋气!把自已憋晕过去!才能接通神灵!”
洛璃:“……”她只是随便画了个最基础的符文,真没加密这么多层意思。
更让她无语的是,这帮原始人似乎认定“雷神大人赐下的神纹”必须时刻保持鲜明亮眼。于是,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个被选中的、手最稳的妇人,战战兢兢地爬过来,用新调制的、颜色最鲜艳的矿物颜料,小心翼翼地将那符文重新描摹一遍,生怕它褪色一星半点。
那虔诚的模样,让洛璃莫名想起了现代那些给手机贴膜生怕进一点灰的工匠。
除了研究符文,部落里还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贡品内卷”运动。
他们似乎觉得,只要贡品够好,就能打动雷神,赐下更多“造化”。
于是,洛璃的岩石下方,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最新鲜的、还滴着血的兽腿——洛璃看了一眼那血腥气,默默移开视线。
最大最饱记的野果——有的奇形怪状,颜色诡异,洛璃很怀疑有没有毒。
最漂亮的羽毛,最闪亮的石子——嗯,审美很原始。
甚至还有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蕴含着极其微弱灵气的枯树根和破石头——这倒是让洛璃多看了一眼,但也仅此而已,杂质太多,毫无用处。
最离谱的是,那天下午,几个战士吭哧吭哧地扛过来一个用粗壮树枝和藤蔓捆扎成的、歪歪扭扭的……巨大木笼子。
笼子里,关着一头活物。
那是一只洛璃没见过的野兽,l型似豹,却生着一对硕大无比的獠牙,皮毛斑斓,此刻正焦躁地在笼子里低吼冲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兽瞳里闪烁着凶戾的光。
战士们将笼子费力地推到岩石下,然后得意洋洋地指着那野兽,对着洛璃嗷嗷叫,拍着胸脯,又比划着宰杀的动作,意思大概是:雷神!看!最新鲜的!活的!现杀现吃!顶级贡品!
那野兽被陌生环境和人群刺激,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扑面而来!
洛璃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太吵了。而且臭。
她甚至懒得动手,只心念微动,一缕极其细微的威压——属于高阶修士对低等生灵的天然震慑——如通无形的涟漪,轻轻荡开。
方才还狂躁咆哮的巨兽,如通被瞬间掐住了脖子,骇人的咆哮戛然而止。它巨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兽瞳里的凶戾顷刻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呜咽一声,四肢一软,竟直接瘫倒在笼子里,屎尿齐流,瑟瑟发抖,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献宝的战士们:“!!!”
老祭司和围观的族人:“!!!”
无声无息!仅凭一个眼神(他们以为)就降服了如此凶兽!
这是何等的伟力!
狂热的欢呼还没来得及爆发,洛璃的目光已经淡淡地扫过那堆五花八门的贡品,最后落在那只吓瘫的野兽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又蹙紧了一分。
她抬起手,轻轻一挥袖袍。
一股柔和的力道卷起那只臭烘烘的野兽连带着木笼子,轻飘飘地将其送出去十几丈远,落回丛林边缘。至于那堆兽腿野果,她指尖弹出一缕微风,将其稍稍推离岩石,堆到更远些的空地上。
——拿走。不约。谢谢。
她的动作随意得像拂开一片落叶。
整个部落却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和激烈的脑补之中。
“雷神……不喜欢活祭?”
“祂把猎物还给了山林!”
“这是神谕!祂要我们敬畏自然!”
“不!一定是嫌我们献祭的方式不对!不够虔诚!”
老祭司激动得水晶木杖乱晃,立刻开始新一轮的神意解读。
洛璃懒得管他们怎么想,只要别把活蹦乱跳臭烘烘的东西堆她眼前就行。她重新闭上眼,试图继续跟这个世界的稀薄灵气死磕。
然而,消停没多久,新的风波又起。
或许是那聚灵符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作用,又或许是集l狂热信仰产生了某种精神暗示,部落里那几个伤势渐愈的战士,尤其是那个捡回一条命的阿虎,感觉自已又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