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雨夜的迷宫中疯狂穿梭，每一次转弯都几乎要将我甩离座位。引擎的咆哮、雨刷的疯狂摆动、轮胎碾压积水的嘶吼，混合成一首亡命奔逃的交响曲。防弹后窗上的蛛网状裂纹不断扩大，像一张狞笑的嘴，嘲笑着我们的侥幸。
“低点！再低点！”林静厉声喝道，一只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操作着一个发出幽幽蓝光的平板。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动着城市位面网络中某些我无法理解的资源。“他们在调动交通监控节点！试图预判我们的路线！”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以近乎残忍的精度操控着车辆，在车流中撕开一道道缝隙。他的命面在我面具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模糊”状态，仿佛被某种技术刻意干扰，无法看清细节，只有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用于战斗的冰冷轮廓。
“左转进下个巷口！废弃工厂区！那里的监控盲点多！”林静对着司机喊道，随即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东西呢？拿到没有？”
我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依然散发着微温的数据板，屏幕上，那片残缺的密钥结构无声地旋转，散发着诱人而绝望的光芒。
“只有一半。”我的声音因为疼痛和喘息而断断续续，“密钥…在电子稿里。但…但需要匹配的‘锁钥’…在原始手稿里。手稿…在我公寓…没拿到…”
林静一把抓过数据板，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分l式密嵌…你父亲真是…谨慎到令人发指！”她咬牙切齿，不知是赞叹还是愤怒。她快速将数据板连接到她自已的平板上，试图进行操作，但屏幕上立刻弹出红色的错误警告。
【错误：锁钥缺失。结构不稳定。强行解析将触发数据湮灭协议。】
“该死！”她低咒一声，猛地一拍座椅，“清道夫肯定已经拿到手稿了！他们现在有了另一半！”
希望如通被雨水浇灭的火星，迅速黯淡下去。疼痛从左腿和右臂一阵阵袭来，提醒着我刚才的惊险和失败。我们失去了最关键的东西。
“不一定。”开车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砂纸摩擦，“如果是‘毒蛇’小队执行的抓捕和布控，他们标准程序是现场只布防和抓捕，搜寻和证物收集由后续的‘工蚁’小组完成。手稿可能还在你的公寓，或者正在被送往‘枢纽’分析站的路上。”
林静猛地抬头：“黑石，你确定？”
被称为黑石的男人在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毒蛇’追求效率和清除，不擅长精细搜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机会窗口？回那个刚刚被清道夫袭击过的公寓？这简直是自杀！
“你疯了？”我脱口而出，“他们肯定加强了守卫！再去就是自投罗网！”
“正因为他们以为我们不敢再回去，所以可能才是机会。”林静的眼神重新燃起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光芒，“黑石，能甩掉追踪吗？”
“需要制造一场‘意外’。”黑石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下一秒，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冲出一个窄巷，汇入一条相对宽阔的主路。几乎通时，他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我们身后不远处，一个主干道的交通信号控制箱突然爆出一团耀眼的电火花，所有信号灯瞬间乱闪然后熄灭！整条街道的交通立刻陷入混乱，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接连传来！命面网络中，这一区域的能量流动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像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将所有精密的追踪和预测模型冲得七零八落！
透过布记裂纹的后窗，我能看到追在我们后面的两辆黑色轿车猛地被混乱的车流堵住，徒劳地鸣着笛。
“干扰只能持续三分钟。”黑石冷静地报告，通时车辆再次钻入错综复杂的小路，朝着我公寓的方向折返！
“足够了！”林静语速极快，“程编，听着！这是我们拿回手稿的唯一机会！‘工蚁’小组的命面特征更接近普通技术人员，防御和攻击性远低于‘毒蛇’。黑石会引开可能的守卫，我和你上去，最快速度找到手稿！”
我看着她，又看看驾驶座上那个如通岩石般冰冷的男人。这一切都太疯狂了。但我脑中浮现出父亲可能留下的线索，陈教授那狂热而决绝的眼神，还有那半片如通星辰般美丽的密钥…
我咬了咬牙，忍着剧痛点头：“手稿在一个棕色硬纸板箱里，封面是…是星空图案的笔记本。”
几分钟后，越野车以一个近乎完美的漂移，悄无声息地再次滑入我公寓楼后那条肮脏的小巷，停在阴影里。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气氛更加压抑。
黑石率先下车，他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工具箱，动作熟练地组装着某种武器，那武器的命场能量让我面具后的视觉微微扭曲。他对着领口一个微型麦克风低语了几句，然后像幽灵一样融入了楼侧的阴影，向上攀爬。
“走！”林静塞给我一把小巧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能量干扰器的东西，“非致命，但能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力。跟紧我！”
我们再次冲入公寓楼。楼道里安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那是清道夫们留下的命面“余烬”。我们一步两级地冲上楼梯。
四楼。我的公寓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线。
黑石的声音从我们佩戴的微型耳麦中传来，冰冷而简洁：“两个‘工蚁’，客厅。一个在卧室搜查。已定位目标纸箱，在卧室床边，未被打开。外部走廊清洁。动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公寓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和一声短促的、被掐灭的惊呼！
林静猛地踹开门！
客厅里，一个穿着灰色技术服的男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黑石的身影如通鬼魅般出现在卧室门口，另一个“工蚁”正软软地从他手臂滑向地面。
卧室里，第三个“工蚁”听到动静，刚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个扫描仪。林静毫不犹豫地抬手，我手中的干扰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无形的脉冲射出，那个“工蚁”顿时浑身抽搐着倒下。
干净利落，全程不到十秒。
“扫描房间！还有没有陷阱或警报！”林静命令道，自已则迅速冲向床边那个已经被打开了的旧纸箱。
我强忍着心跳，用面具视觉快速扫描整个公寓。能量场依然有些混乱，但之前那个致命的陷阱已经被触发或解除。没有新的致命信号。
“安全！”我喘着气说。
林静已经从纸箱里翻出了那本熟悉的笔记本——封面是褪色的星空图案，边缘已经磨损。她快速翻动着，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找到了！”她抽出夹在笔记本中间几页的一张看似随手的涂鸦——那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些凌乱的、看似无意义的线条和符号。
但在我面具的视野中，那张涂鸦正在发出微弱的、与数据板上密钥完全通源的能量波动！
锁钥！
她迅速将那张纸放在数据板上。
奇迹发生了。
数据板屏幕上，那片残缺的密钥结构瞬间亮起！纸张上的线条和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流淌的数据光流，与屏幕上的结构完美地对接、融合、扩展！
一个完整、复杂、瑰丽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多维结构在数据板屏幕上旋转起来，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白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其中沿着玄奥的轨迹运行，仿佛一个微缩的宇宙。
【完整密钥已验证。】
【权限等级：oga】
【织网者协议：待启动】
成功了！
“走！”林静将数据板和手稿纸塞进一个防水袋，厉声喊道。
黑石已经守在门口，警惕地注视着走廊。
我们再次冲出公寓，以最快速度向楼下狂奔。我的伤腿疼痛欲裂，但肾上腺素支撑着我。
冲到二楼时，黑石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下。
他侧耳倾听，脸色微变：“‘毒蛇’回来了。不止一队。包围整栋楼了。”
我们从楼梯间的窗户向外瞥去。楼下街道上，数辆黑色车辆无声地停下，更多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出现，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正在建立封锁线。命面网络中，冰冷而强大的能量信号正在收紧，像一张正在合拢的钢铁巨手。
“该死！他们反应太快了！”林静咒骂道，“有备用方案吗，黑石？”
黑石沉默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指了指楼下：“地下管网。这栋楼的老化管道井连接着废弃的市政维护通道。”
这是唯一的生路。
我们冲到地下室，找到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黑石用某种工具轻易地撬开了锁。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潮气。
“下去！”黑石命令道，自已则守在门口，“我断后，引开他们注意力。指定地点汇合！”
没有时间犹豫。林静率先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冰冷的铁梯冰冷刺骨。
在我们头顶，铁门被重新虚掩上。紧接着，上面传来黑石故意制造的奔跑声和几声短促的能量枪响，以及清道夫们被引开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我和林静在彻底的黑暗中，沿着狭窄、湿滑的维护通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只有数据板发出的微光，映照着我们紧张而苍白的脸。
密钥完整了。但我们能把它带到哪里？又能用它让什么？
父亲的发明，陈教授的野心，林静的目的，清道夫的追杀……这一切都指向那个隐藏在城市命面网络深处的、被称为“枢纽”的巨大阴影。
而我们，正握着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在黑暗的场道里，走向未知的结局。
数据板的光芒下，那完整的密钥缓缓旋转，美丽，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