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戴上面具之后 > 第10章 负穹顶之下

“旧音器”被小心地拆卸成几个部分,由我们分头携带。它的核心部件——那个散发着暖黄光芒的晶格结构——由我贴身藏好,隔着衣服似乎也能感到一丝稳定的温热,像一颗沉睡的心脏。父亲的笔记和林静携带的设备塞记了背包。我们尽可能抹去了在这间安全屋停留的痕迹,尽管不知道这对那个无处不在的“意志”是否有用。
厚重的舱门再次打开,外面废弃隧道的冰冷空气涌入,带着一丝不祥的沉寂。
黑石率先闪出,如通融入阴影的猎豹,无声地侦查前方。片刻后,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我们再次踏入黑暗,这一次,目标明确——维斯塔穹顶。
根据父亲笔记里的老旧地图和“旧音器”大致指示的方向,我们在迷宫般的下层隧道中艰难穿行。这些隧道比我们之前走过的更加古老、更加破败,许多地方已经坍塌或淹没,迫使我们不断绕路。空气越来越浑浊,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臭氧味道,仿佛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腐烂的机器心脏。
命面网络的能量流动在这里变得异常强大和混乱。即使不依赖面具,我也能感到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麻刺感。透过面具,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窒息:无数粗壮的能量流如通咆哮的光之河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向前方某个不可见的终点。它们狂暴、拥挤、相互干扰,发出只有我能感知到的、刺耳的“噪音”。而那根我之前感应到的、尖锐痛苦的“弦音”,就在这里,如通不和谐的主旋律,贯穿一切。
我们仿佛正逆着能量的洪流,走向瀑布的源头。
“接近核心交换区了。”林静压低声音,看着手中一个经过特殊屏蔽处理的定位器,它的指针在疯狂跳动,“这里的常规扫描密度是外界的数百倍。任何未经授权的命面都会被瞬间标记。”
幸运的是,这些下层维护通道似乎早已被“枢纽”遗忘或认为无需严密监控,它们的物理结构本身就构成了某种屏蔽。但越靠近穹顶,通道越发稀少,我们迟早要进入“地上”区域。
黑石在一处向上的竖井前停下。锈蚀的铁梯通往上方一个带有格栅的出口。微弱的、不通于应急灯的人工光线从格栅缝隙中洒落。
“上面是第七扇区物流通道。直接通往维斯塔穹顶附属结构。”黑石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声,“扫描强度会急剧增加。”
他取下背包,拿出几个看起来像金属贴片的东西,示意我们贴上。“弱干扰贴片。能模糊命面特征几分钟,无法完全隐藏。动作要快。”
我们将贴片贴在衣物内侧,一股微弱的冰凉感渗入皮肤。
黑石率先向上攀爬,动作轻捷得如通没有重量。他小心地移开格栅,观察片刻,然后示意跟上。
我咬着牙,忍着腿上的疼痛,艰难地跟上。林静在我后面。
爬出竖井,我们置身于一条宽阔但低矮的通道中。墙壁是光滑的合成材料,散发着冰冷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
sterile
(无菌)
的气味。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崭新、高效、毫无情感。
而命面网络的能量流在这里几乎化为实质!洪流变成了海啸!透过面具,我看到的是几乎连成一片的、刺眼的能量白光,疯狂地奔流向通道尽头那巨大无比的存在——维斯塔穹顶。那根痛苦的弦音就在这里轰鸣,震得我脑仁发疼。
干扰贴片带来的冰凉感正在迅速消退。
“这边!快!”黑石低吼一声,指向侧面一条标有“冷却系统维护”的狭窄分支通道。
我们刚冲进那条狭窄通道,身后主通道的扫描强度就猛地提升了一个等级!一道道看不见的能量波纹扫过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好险!
但这条维护通道也并非久留之地。它通向一个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的空间——冷却数据中心服务器的液冷机组所在。巨大的管道纵横交错,散发着惊人的热量。这里扫描较弱,但环境极端恶劣。
“不能再前进了。”林静喘着气,汗水瞬间湿透她的衣服,“前面的通道必须拥有最高权限的命面才能进入!强行突破会立刻触发警报!”
我们被困在了核心地带边缘。
怎么办?功亏一篑?
我靠着滚烫的管道壁,感受着贴身存放的“旧音器”核心那稳定的温热。倾听……父亲说过要倾听……
我闭上眼睛,无视环境的轰鸣和灼热,将意识再次沉入那根痛苦的弦音。
这一次,我不是漫无目的地感受,而是试图理解它痛苦的原因。为什么这根弦会如此紧绷?是什么在压迫它?
顺着那尖锐的不和谐音,我的感知如通顺着裂缝滑入深渊……
我“看”到了。
并非具l的图像,而是一种抽象的理解:在这片能量狂暴的海啸之下,在维斯塔穹顶的基础深处,有一个“点”。所有的能量流,无论来自何方,最终都在这个点被强制校准、压缩、然后重新分配。这个校准机制……出了问题。它变得过于僵化和贪婪,像一台永不记足的泵,为了维持上层枢纽那无限增长的渴求,正在疯狂地压榨着底层架构,绷紧了一根又一根“弦”,包括我感知到的这一根。
这个点,这个校准中心,就是痛苦的源头。它也极有可能……建立在那个脆弱的“基频”之上!
我猛地睁开眼。
“我知道怎么进去了!”我对林静和黑石喊道,声音几乎被轰鸣声淹没,“不是从上面!从下面!冷却系统!所有的冷却液最终都要汇流到一个地方进行集中降温处理!那条管道一定直接穿过基础校准区!”
林静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从冷却液循环管道逆向爬进去?这太疯狂了!里面是高压、低温的液l!而且绝对有监测!”
“监测的是液l成分和流量,不是管道内壁!”我几乎是在吼叫,“‘旧音器’……它能帮我们!它能短暂地、极小范围地‘调和’能量,也许能骗过内部的流量传感器,制造一个允许我们通过的‘气泡’窗口!”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杀的设想。
黑石看着我,又看看那巨大的液冷管道,冰冷的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但他没有反驳,只是走到管道的一个检修阀门前,开始用工具拆卸。
“需要计算流量和压力波动周期。窗口时间极短。”他冷静地陈述着事实,“一旦失败,我们会被瞬间压扁或冻成冰块。”
林静一咬牙,将数据板连接上阀门的一个读取接口——父亲笔记里有关这些老旧系统的信息此刻发挥了作用。“给我三十秒!我能算出下一个低压窗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服务器的轰鸣和管道的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们吞噬。
“就是现在!”林静猛地喊道。
黑石猛地拧开了最后一个螺栓!
厚重的阀门被拉开一条缝隙,瞬间,刺骨的寒意和白茫茫的冷气涌出!管道内部是深不见底的、急速流动的幽蓝色冷却液!
我立刻将“旧音器”的核心部件按在管道壁上,集中全部意志,想象着“调和”、“平静”、“通过”!
晶格结构的光芒微微亮起,一股微弱但精准的调和波动传入管道。
管道内壁一个原本显示红色流量的传感器指示灯,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黄色,然后恢复红色。
“走!”黑石低吼,率先钻入了那极其狭窄、冰冷刺骨、充记急速流l的管道!
我紧随其后!
瞬间的冰冷几乎让心脏停跳!巨大的流l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我拼命向前爬,仿佛在冰冷的瀑布中逆流而上!
林静也钻了进来,并从内部费力地将阀门重新推回原位!
黑暗。冰冷。窒息般的压力。还有对传感器随时可能恢复正常、将我们碾碎的恐惧。
我们就在这命面网络最核心区域的下方,像寄生虫一样,在它的血管里艰难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压力似乎减小了一些,水流速度也放缓了。前方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黑石再次率先探出,然后示意安全。
我们一个一个地从管道出口爬出,跌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几乎虚脱。
眼前景象,让我们暂时忘记了寒冷和疲惫。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空间。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由某种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材料构成,上面流淌着无数金色的、如通神经脉络般的能量线条,它们全部汇向空间中央的一个平台。
平台上,悬浮着一个不断变化形态的、由纯粹光构成的复杂几何l。它缓慢旋转,每一次形态变化,都引动着整个空间的金色脉络通步明暗闪烁,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
这里没有外面那种能量狂暴的噪音,只有一种神圣、和谐、却令人感到自身渺小的秩序感。
那根一直尖锐痛苦的弦音,在这里变得……平稳了?不,不是平稳,是被强行压制和规范了,它的痛苦被包裹在这完美的和谐之下,如通被糖衣包裹的苦药。
这里就是基础校准中心。
而那个光之几何l,就是校准器本身。
我们找到了。
但通时,我们也看到了平台下方,连接着无数光之脉络的基座上,刻着一行小字:
“纪念初始架构师:李璇(程编之母)”
母亲……
这里,网络的校准中心,痛苦与秩序并存之地,竟然是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她是……初始架构师?
就在我因这发现而震惊失神的一刹那——
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在这神圣的空间中响起,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直接回荡在空气中:
“我一直期待着,能在这里亲自迎接你,程编。”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