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呀，像是对不速之客的抗议。
楼道里昏暗潮湿，灯泡忽明忽暗，墙皮开裂剥落，水渍顺着裂缝蜿蜒而下。陈默一脚踩在布记灰尘的地砖上，鞋底摩擦出轻微的声响。他手里拎着一份厚厚的案卷，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烟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门半开着，屋里没有灯。只有电脑屏幕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荧光。
张翼坐在书桌前，背影瘦削，肩膀却僵直得像一块石头。电脑桌上堆记了书——《犯罪心理学》《神经行为学》《刑事侦查技术》……书页上散落着未干的笔迹，写记了箭头和公式。桌角是一杯凉透的咖啡，表面漂着灰尘。
“进来吧。”张翼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没有情绪波动。
陈默推开门，案卷在手心越发沉重。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张翼了，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天才刑警”判若两人。眼窝深陷，胡茬凌乱，整个人像是被城市遗忘的影子。
“你还是老样子。”陈默放下案卷，语气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除了案子，什么都不管。”
张翼没有回应。他只是伸手把案卷拉到自已面前，翻开第一页。白纸上的字在电脑的荧光下格外冷硬。
周茜，21岁，大学三年级，失踪前从图书馆回宿舍，手机定位到废弃仓库，手机内留有残缺语音：“黑……雾……”
张翼反复播放那条两秒的录音。声音沙哑急促，夹杂着女孩的呼吸声和背景噪音。
他把音量调到最大，闭上眼。呼吸声、金属摩擦声、水滴声……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针扎进脑子。
“仓库里没有下水道？”张翼开口。
“有，但都查过了，没发现线索。”陈默答。
“声音不是仓库的。”张翼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金属摩擦，更像铁链……还有水滴，不是雨，是恒定频率的水。”
“所以？”
“她可能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张翼合上眼睛，声音冷硬。
陈默心口一沉。三天过去，失踪案每多一小时，生还的几率就少一分。
张翼却仿佛没有情绪，只是盯着那份案卷。翻到周茜的社交记录时，他的指尖停住了。女孩在失踪前一周，频繁登陆一个名为
“黑雾论坛”
的匿名网站。
“黑雾……”张翼轻声念出这两个字，眼神骤然收紧。三年前，那场失败的案件里，这个词就曾出现过。
陈默注意到张翼的神情，皱眉：“你知道这东西？”
张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翻页。他的手指在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停下——周茜失踪前出现在仓库门口，神情焦急，似乎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我需要原始文件。”张翼淡淡开口。
陈默把u盘递过去：“技术组没提取出更多信息，声音太短，噪音太重。”
张翼插上u盘，眼神紧盯屏幕。他在噪音频谱里捕捉到一个极细微的震动声，像远处的铁门被拉动。
“这不是仓库的门。”张翼断言，“这里的门老旧，声音更低沉。这是另一种金属门，可能在地下。”
陈默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想说，七个失踪者都被关在某个地方？”
张翼终于抬起眼，第一次正视陈默。那眼神冷得像刀锋：“如果他们还活着，那地方就是钥匙。”
空气骤然安静。电脑荧光映出张翼的脸，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陈默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你打算怎么查？”
张翼站起身，拿起外套，背影挺直如刀。
“去案发现场。”
陈默愣了一下：“你亲自去？”
“我需要看环境。”张翼说，“声音只有两秒，但足够还原她所处的空间。”
陈默盯着他，良久，才用力弹掉烟灰：“好，我陪你。”
两人离开居民楼，走下破旧的台阶。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车子驶上马路，穿过半个城市。霓虹闪烁，广告牌亮得刺眼，却掩盖不了空气中潜藏的冷意。
陈默开着车，余光打量张翼。三年不见，他更冷，更疏离，眼神像一潭深井，看不见底。
“张翼。”陈默忍不住开口，“你当年为什么突然辞职？那件事之后，你就消失了。”
张翼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前方的黑夜。良久，他才淡淡道：“有些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
陈默想追问，却被张翼冷冷的侧目打断。那一眼像刀子，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车灯划破夜色，驶向城郊。
仓库的探照灯在远处亮起，冷白色的光映照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像一只张开的兽口。
风越来越冷，像是某种无形的预兆。
而在另一处监控盲区，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静静注视着驶来的车辆，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夜幕之下，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