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城郊，风声灌进车窗，呼啸如野兽的低吟。陈默没再开口，张翼也沉默着。两人之间，只有引擎的轰鸣与轮胎碾过水渍的声音。
回到市区，夜色已深。张翼没让陈默送他回旧楼，而是让车子停在一栋不起眼的网吧门口。
“跟我来。”张翼淡淡地说。
陈默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你要查案子，不去警局，却来这种地方？”
“警局的系统早就有人盯着。”张翼推开车门，夜风卷起他衣角的一瞬间，眼神冷得像刀，“想追到真正的幕后，就得走他们的路。”
网吧里弥漫着烟味和廉价咖啡的苦涩，屏幕的光打在一个个年轻人疲惫的脸上。有人打游戏，有人翻看视频，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两个人。
张翼坐下，点开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他动作熟练，仿佛这不是第一次潜入某个禁区。
陈默看着他，不自觉皱紧眉。他一直知道张翼的本事，但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熟悉暗网的操作。
不一会儿，屏幕出现一个黑底界面，上面跳动着一行行陌生的代码。张翼输入一串密码，画面骤然切换，出现一个简陋的论坛页面。
四个灰白色的字在屏幕上缓慢浮现：
——黑雾论坛。
页面冷清而压抑，没有花哨的设计。只是一个接一个匿名的帖子，标题用各种符号遮掩，像某种神秘的暗语。
【45291】滴水之地，铁锁之声。
【45302】第七个女孩，尝试失败。
【45315】黑雾降临，选择正在进行。
陈默心口一紧，喉咙发干。他看向张翼，声音有些低：“这就是周茜失踪前频繁登陆的网站？”
张翼点点头，眼神冷峻。他点开第一个帖子。
“滴水之地，铁锁之声。”
帖子只有一句话，没有图片，没有解释。发帖时间是三天前，正好是周茜失踪的当晚。
陈默呼吸一窒。铁链、水滴——这正是录音里捕捉到的声音。
张翼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微微颤抖。三年前，他追查的人口贩卖案里，也曾有人在暗网上留下过类似的“诗句”。那时他没来得及解读，案件就以失败告终。
这一次，难道又是通一群人？
“再看看。”张翼低声说。
第二个帖子：“第七个女孩，尝试失败。”
帖子的最后附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像是监控截图。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眼睛被黑布蒙住。虽然分辨率极差，但陈默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周茜。
照片的右下角，隐约能看见墙壁上斑驳的水渍，还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垂落在画面边缘。
陈默猛地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张翼却冷静得近乎可怕，他把照片放大，不断调整对比度。终于，他在墙角的一点灰影上看出一个符号——一个圆圈里嵌着斜斜的一道线，像是某种标记。
“这个符号……”陈默低声道，“我们以前没见过。”
“见过。”张翼的声音冷硬，“三年前的档案里就有。”
陈默心口一震。
第三个帖子：“黑雾降临，选择正在进行。”
这一次，帖子下有大量回复。有人用数字排列，有人写下坐标般的数列，还有人只是贴了一连串的眼睛符号。
整个页面仿佛在举行某种隐秘的“筛选”。
张翼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能感觉到这些帖子并不只是胡言乱语，而是组织内部的交流方式。
“他们在挑人。”张翼低声道，“失踪案不是随机，而是某种‘选择’。”
陈默浑身发凉：“你是说……七个女孩，都是他们挑出来的目标？”
“很可能。”张翼的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像寒铁敲击，“而且还没结束。”
两人沉默着。屏幕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阴森冰冷。
忽然，论坛页面跳出一条新帖：
【45329】——欢迎回来，z。
陈默猛地转头，看向张翼。
张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狠狠一沉。三年前，他在追查暗网线索时，曾以代号
“z”
行动。
可那早就该被抹去的代号，现在却重新出现在论坛上。
有人，在欢迎他回来。
张翼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屏幕上那一行冷冷的字仿佛带着讥讽与挑衅，让他胸口骤然发紧。
陈默看出他的异样，沉声问：“z，是你？”
张翼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没有离开屏幕：“那是我三年前追查‘连环拐卖案’时的代号。我以为所有痕迹都抹掉了……没想到他们还在盯着我。”
空气一瞬间凝固。
陈默心头一沉，他想起三年前那场轰动全市的案件。十几个女孩神秘消失，警方一度逼近真相，却因为证据缺失和内部泄密，最终不了了之。那场失败，也让张翼不得不离开警队。
现在看来，案子根本没结束。
“有人知道你回来了。”陈默低声道。
张翼沉默着，忽然冷笑了一声：“他们甚至比我更早预料到我会回来。”
他快速敲击键盘，尝试追踪发帖者的ip。但黑雾论坛的防护比他想象的更严密，每一次尝试都被重置，屏幕上跳出一行行陌生的符号，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
陈默盯着那些跳动的代码，心里一阵发冷。那不只是机器的防御，更像是有人在背后实时监控，随时盯着他们。
“继续下去，只会暴露你的位置。”陈默压低声音。
张翼却没有停。他眼睛里的光此刻像刀锋一样冷锐：“既然他们欢迎我回来，我就要看看，他们打算玩什么游戏。”
几秒钟后，屏幕骤然一黑。
随后，一段陌生的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中，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吊灯闪烁，墙壁斑驳，铁链垂落，水滴声清晰可闻。
镜头缓缓推进，一个身影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反绑，嘴被胶带死死封住。那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眼神惊恐，却发不出声音。
“是第七个目标。”张翼喃喃道。
陈默的心瞬间揪紧，他认得出来——那不是周茜，而是另一个失踪人口档案里的女孩。
画面在女孩绝望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屏幕重新回到论坛首页，却在最顶端多了一行字：
【选择继续，或选择退出。z。】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这分明是某种警告，甚至是一种邀请。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在逼你。他们知道你会忍不住。”
张翼合上电脑，声音冷硬：“这不是逼我，而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可我若不走进去，更多的人会消失。”
“你打算独自面对？”陈默质问。
“你要记住，你还是警察。”张翼的眼神冷冷射来，“你该走官方的路。我的路，你最好别跟。”
陈默愣住，心头涌起一股压抑的无力感。他当然知道张翼说得没错，但此刻，他更清楚警方的力量早已被掣肘。局里上层对这案子讳莫如深，仿佛有人刻意遮掩。
如果张翼独自深入，结局只会重演三年前的悲剧。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进去。”陈默沉声说。
张翼没有回应，只是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扫过整个网吧。周围的人依旧沉浸在虚拟世界里，对角落里发生的暗流毫无所觉。
“这地方不能久留。”张翼低声说，“他们已经盯上我们。”
说完，他合上电脑，径直往外走。
陈默紧跟在后。两人刚踏出网吧，冷风扑面而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可陈默却有种强烈的感觉——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车内的氛围凝重得令人窒息。张翼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陈默，”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知道黑雾论坛真正的规则吗？”
陈默转头：“规则？”
张翼吐出一口烟雾：“它不是普通的暗网论坛，而是一个‘筛选场’。有人在里面挑选受害者，也有人在里面挑选猎手。”
“猎手？”陈默心头一震。
张翼的眼神冷得骇人：“是的。他们制造恐惧、操纵失踪案，不只是为了利益，而是在训练、挑选……新成员。”
这句话，让陈默浑身一冷。他忽然意识到，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帖子，或许本就是“测试”。而失踪的女孩们，可能只是某场猎杀游戏的“筹码”。
“所以周茜她……”陈默声音发颤。
张翼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她还活着。但时间不多。”
夜风呼啸而过，街道两旁的灯光被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陈默忽然意识到，这场追踪并非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一场深入黑暗深渊的较量。
而张翼，已经再次走进了三年前让他坠落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