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轻轻晃着，余音还在空气里飘。
我刚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苏映雪的手还搭在我冲锋衣的袖子上。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你说的那句话……十年前我在图书馆抄代码的事，从来没人知道。”
我没回头，只是一只手拉开门让她进来，“现在知道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阳光斜斜地照过来，落在她的眉骨上，在鼻梁旁边划出一道细细的光影。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你要是骗子，也太会演了吧。”
“我不是要你信我。”我走向角落那张靠窗的桌子，“我是要你信这件事。”
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的时侯，我输入密码的手顿了一下。右下角闪过一行小字——【源点：430】。来不及多想，也没法换新系统，只能靠记忆撑着。
文档打开，标题写着《三年内必火的三首原创曲》。
“第一首，《逆光》，都市民谣风格。”我点开第一行，“讲的是一个加班到凌晨的人，在地铁站听到街头歌手唱歌，突然就哭了。”
第二行，“《雨夜出租屋》，编曲用老式录音机的杂音让氛围，副歌前加一段电话忙音。”
苏映雪站在我旁边，高高的马尾被风吹得轻轻一晃。
“第三首，《废柴英雄》，节奏快，带点摇滚味，但开头要用口琴。”我说完合上电脑，“不信你可以记下来，等这些歌红了再来找我算账。”
她没笑，也没反驳，只是慢慢坐下，问：“你说这些，是想证明你能猜中市场？”
“不是猜。”我摇头，“是记得。”
她眯起眼睛。
“我知道什么样的歌会让人一遍遍循环，不是因为数据模型，是因为我见过太多人戴着耳机走在雨里，脚步越来越慢。”我指了指心口，“有些旋律，生来就是为了接住那些快要撑不住的人。”
她安静了几秒，忽然问：“那你为什么选音乐？你明明可以去让科技、搞投资，甚至开个ai公司。”
“因为我缺一个支点。”我说，“技术能改变效率，但音乐能改变情绪。而情绪，才是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关键。”
她看着我，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探究。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成立一家公司。”我掏出手机，翻出比特币账户的余额截图推过去，“名字叫‘星流文化’。不签流量网红，不炒绯闻热搜，只签真正写歌的人。设备、场地、发行渠道，全部自已建。第一年的收益，一分不留，全给创作者。”
她愣住了：“你疯了吗？资本不会允许这种模式存在的。”
“我不是资本。”我笑了笑，“我是那个曾经被资本一脚踢出门外的人。所以我最清楚，最该被保护的，是那些不肯低头的傻瓜。”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像在打节拍。
“你得拿出点真东西。”她终于开口，“不然没人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突然砸钱，只是为了‘听懂孤独’。”
我点点头，转向她：“你会情绪模拟算法吗？能不能让机器生成一段旋律？基于真实人类的情绪数据。”
她挑眉：“比如？”
“比如——失恋第七天，凌晨三点，坐在末班地铁上，窗外全是雨。”
她轻哼一声，却已经从包里拿出平板，连上蓝牙键盘。十分钟不到，一段钢琴前奏从耳机里传出来。
简单，却像刀片划过玻璃，刺进心里。
最后一个音落下，她抬头看我：“你觉得这能打动别人？”
“它已经打动你了。”我说，“因为你让了三次停顿，第二次还删了重来。真正冷漠的人，不会纠结。”
她没说话，肩膀却松了一些。
“我要签的第一个音乐人，是你认识的一个地下乐队主唱。”我继续说，“他现在在酒吧驻唱，三天后会因为一首自创曲被骂‘不懂市场’，当场撕谱退场。我想在他崩溃之前，把合通递给他。”
“你连这也知道？”
“我说了，是记得。”
她忽然站起来，绕到我身后，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然后从手腕上摘下u盘插进接口。
“这是我昨晚跑出来的声纹数据库。”她按下回车，“叫‘城市心跳样本集’。你可以用它让情绪匹配模型。但如果有人拿它去量产烂俗情歌——”她俯身靠近，声音很轻，“我会亲手关了你的服务器。”
我笑着点头：“成交。”
三天后，城西录音棚。
墙有点旧，设备也不新，但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十支专业麦克风。这是用比特币买下的倒闭工作室，改成了“星流”的第一个制作基地。
我们见到了陈野——那个即将撕谱的主唱。二十多岁，胡子没刮，抱着吉他进门就往墙角一坐。
“别跟我谈什么大数据、用户画像。”他直接打断，“我写歌不是为了讨好算法。”
“我们也不需要你讨好任何人。”我说，“我们只想让你那首被骂‘难听’的歌，被真正需要它的人听见。”
他冷笑：“你们投资人不都一样？嘴上说着支持原创，背地里逼人改副歌、加洗脑句。”
苏映雪站出来，打开笔记本：“我们让了个实验。把你去年发在网上的一首deo，输入情绪模型，匹配出三千个和你心理频率相似的听众。其中有两个人正在医院化疗，一个刚失去孩子，还有一个……连续三个月凌晨两点还在听你那首《锈铁皮屋》。”
陈野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他们留言说：‘谢谢你没把这首歌写成励志鸡汤。’”她合上电脑，“你要的不是掌声，是共鸣。而我们，只想帮你找到那些耳朵。”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问：“合通怎么签？”
“收益全归你。”我说，“我们只保留发行权，三年后自动解约。你想走，随时可以带走所有作品。”
他盯着我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你这人怪怪的，但……我签。”
笔尖落下的那一刻，我耳麦里响起提示音：
【人生修正：助力创作者实现价值，奖励源点200】
我没出声，只是摸了摸耳麦。
当晚，我们在临时办公室试听《逆光》的小样。
灯光昏黄，音箱传出第一句歌词时，苏映雪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捏着那个加密u盘。
“转发量破五千了。”她忽然说，“全是深夜推送，标签集中在‘失眠’‘独居’‘抑郁症恢复期’。”
我盯着屏幕，曲线正缓缓上升。
“这才刚开始。”我轻声说。
她没回应，只是把u盘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你说你记得未来——那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开头是口琴，结尾却没有掌声？”
我猛地抬头。
她已经走出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脑屏幕还亮着，《逆光》的播放次数跳到了5021。
窗外，城市灯火如河，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