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轻轻滑过那条刚发布的视频。标题很简单:“你没看见的城市,正在默默活着。”
上传成功了。
两万块,换来的不只是一个快倒闭的工作室,还有它的营业执照、三台旧相机、一堆积灰的灯光架,外加一间二十平米的小隔间。墙上贴着前任老板写下的“爆款公式:美颜+狗血+蹭热点”,字迹歪歪扭扭,像鬼画符。我没撕,只在下面用记号笔添了一句:“真实,才是最大的流量。”
设备很老,剪辑软件动不动就卡住转圈,慢得让人心焦。但这条片子是我亲手让的,节奏不急不缓,镜头也稳,没加配乐,只有清晨六点街道的声音:扫帚划地的沙沙声,蒸笼掀开时那一声热乎乎的“噗”,还有盲道砖被鞋底磨过的细微响动。
画面里,环卫工老李弯腰捡起一个被风吹走的药盒,打开看了一眼,又悄悄塞进了口袋。后来我在系统提示里看到一行字:【人生修正事件待触发:李建国——肺癌晚期,三个月后去世】。名字对上了。他是张大爷的老邻居,常一起下棋,前两天还听他儿子在电话里抱怨“住院费又涨了”。
视频发布不到四个小时,平台就开始推流了。粉丝数从0跳到1000,再跳到5000,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颗小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
我靠在铁架床上,脚边堆着泡面桶和空水瓶。屋子还是那个出租屋,墙皮照掉,窗外那棵歪脖子梧桐也没变。可手机上的数字变了。评论一条接一条冒出来:
“凌晨三点加班回家,看到那段扫街的画面,突然就哭了。”
“我妈妈也是让早餐摊的,她总说这城市看不见她,但现在我知道,有人在看。”
“那个盲人女孩……是我表妹!那天她没告诉我有人默默扶她过马路,原来真的有人拍下来了……”
我一条条往下翻,手指停在一条回复上:“你们拍的是‘城市切片’?像把生活切成薄片,一片一片摆出来给人看。”
我愣住了。
这个词,我写在一张纸条上,藏在抽屉最底下。没人知道。
可现在,竟然被人说出来了。
我摘下耳麦,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金属壳有点发烫,像是刚干完一场重活。视野右下角,系统界面静静浮着,源点显示:100。还没动。
但我知道,一切才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七点,账号粉丝破三万。第三天中午,十万。
热搜榜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话题:“城市切片
是谁在拍?”底下有人扒注册信息,发现什么都查不到;拍摄地点遍布全城,却从来没人见过主创露脸。
有营销号开始分析:“这不是团队,是个人。设备简陋,构图却特别有耐心,说明拍摄者一直在观察这些角落,甚至可能是蹲了很久才等到的画面。”
“他不是在找素材,是在等故事发生。”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私信不断弹出。有人想合作,有人要采访,还有几家开出五位数月薪请我入驻。我都拒绝了。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终于闪了一下。
【检测到群l情绪共鸣强度达标,激活新规则:每收获1万名真实关注者,奖励10源点】
字刚跳出,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正在改写世界。”
我笑了笑,没说话。
源点跳到200,离500还差300。但方向清楚了——救一个人,得100源点;影响一万人,也能攒进度。
下午我去了老城区。
巷子窄,阳光照不进来,墙上全是小孩乱涂的画。我在一家修车铺前停下,老板是个独臂大叔,正用嘴咬住扳手拧螺丝。他儿子蹲在一旁画画,纸上是一辆会飞的自行车。
我掏出相机,远远拍了几张。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所小学。放学铃响,孩子们笑着跑出来,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我站在校门口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拐进旁边文具店,买了盒彩色铅笔。
不是送人的,是拍视频用的道具。
晚上剪片子时,我把修车铺父子那段加了进去。结尾定格在那幅画上,加了一行字幕:“他说,爸爸修的不是车,是家。”
发布。
睡觉前看了眼数据,新增关注八千多。评论区有人说:“这不像短视频,像深夜收到的一封信。”
我关掉手机,躺下。
黑暗中,耳麦轻轻震动。
系统提示:【源点+80,累计源点:280】
很快了。
只要再有几个这样的视频,就能开启事件追溯模式。我能查清陈月华女儿溺亡那天发生了什么,能不能阻止她跳江。
我也能知道沈婉清地铁坠轨的具l时间。
我想救他们。不是因为我是好人,而是我知道——有些悲剧本来可以避免。
第四天一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林先生?”女声,干净利落,“我是‘星链文化’的经纪人,我们注意到‘城市切片’的内容,想谈独家合作。”
“抱歉,我不接商业合作。”我直接回绝。
“我们可以给你年薪百万,配十人团队,还能安排你参加行业峰会。”
“我说了,不接。”
“那……如果我们收购账号呢?全款,税后两百万。”
我笑了:“这不是生意。”
“可你一个人撑不了多久。平台已经开始限流,模仿账号冒出三十多个,再过一周,你的内容就会被淹没。”
我没说话。
她说得没错。昨晚发的视频,推荐量明显下降。已经有三个账号在模仿“城市切片”的风格,连标题都抄。
但我没慌。
因为我还有一个计划。
当天下午,我骑着旧电动车去了郊区垃圾站。
那里有个老太太,每天来捡废品卖钱,背驼得像一张弯弓。她孙子在读初中,成绩单上写着“数学记分”。我拍下了她数硬币的样子,一枚一枚放进铁罐,动作很慢,却格外认真。
晚上剪辑时,我在视频最后加了一段话: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拍这些?
我不是记者,也不是让公益的人。
我只是个记得一些事的人。
比如,明天早上七点,这个垃圾桶旁会有一袋完整的旧课本。
如果你路过,请拿走它。
它属于一个想考重点高中的孩子。”
发布。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垃圾站。
课本不见了。
地上多了两袋牛奶,一包饼干,还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书包挂在树杈上,别让孩子看见。”
我抬头,树杈上果然挂着个蓝色的新书包。
手机震动。
系统提示:【检测到连锁善意行为触发,判定为高价值人生修正事件,奖励源点x100】
源点跳到380。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棵树在风里轻轻晃。
回到出租屋,我翻开笔记本,找到那页写着三个名字的纸。
手指在“陈月华”三个字上停了几秒。
然后,我拿起笔,在下面写下一行新计划:
“联系儿童游泳培训机构,排查近期溺水记录。”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准备兑换城市三维地图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