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英语课终于在苏念心神不宁的状态下结束了。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让她呼吸不畅的“冰山”辐射区。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旁边。顾然合上书，动作不疾不徐，将笔放进卫衣口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那个神秘的问号备注也随之消失。他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刚才那条讯息只是无关紧要的干扰。
苏念不敢多看，匆忙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就在她准备起身开溜的时侯，旁边的唐璐已经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了过来。
“念念！林薇！我们去哪个食堂吃？”唐璐挽住苏念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已经完全从早起的困倦中记血复活。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苏念和顾然之间那点微妙的（或者说，单方面微妙的）气氛。
林薇也走了过来，看了眼手机：“近一点就去三食堂吧，听说那里的糖醋排骨不错。”
“好呀好呀！”唐璐连连点头，又兴奋地压低声音，目光状似无意地瞟向刚刚站起身的顾然，“欸，你们刚才看到没，顾然学长就坐在附近诶！近看更帅了有没有！那侧脸，那睫毛…”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打断：“快走吧，我好饿。”她实在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尤其是在当事人附近打转。
“哦哦，走走走！”唐璐成功被转移注意力，拉着苏念就往教室外走。林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显有些不自然的苏念，又瞥了一眼那个正独自朝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冷淡背影，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午间的三食堂人声鼎沸，每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诱人香气。刚下课的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进来，谈笑声、餐盘碰撞声、阿姨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哇，这么多人！”唐璐惊呼，“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去排红烧肉那边，林薇你去糖醋排骨，念念你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汤或者青菜？等下我们就在这里集合！”她指着一个靠柱子的空桌位。
“好。”苏念点点头，朝着唐璐指的方向走去。她努力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目光搜寻着卖汤粉或者清淡小炒的窗口。
食堂很大，结构有些曲折，不通的区域售卖着不通风味的菜品。苏念绕了一会儿，发现自已好像越走越偏，周围的人流似乎也没那么拥挤了，窗口卖的却是一些她不太感兴趣的面点。
她停下脚步，有点茫然地四顾。完了，好像又迷路了。在这个喧闹的食堂里，她居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端着空空的餐盘，像个迷失方向的小船，在原地转了个圈，试图辨认来时的方向。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各自忙碌着，没人注意到她的无措。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随便找个窗口先排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不耐的催促：“哎让让让让！汤洒了！小心！”
苏念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男生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汤水晃荡的紫菜蛋花汤，脚步匆忙地从她身后冲过来，眼看那碗汤就要因为惯性泼洒出来，而苏念正好挡在他的行进路线上！
她吓得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躲闪。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一股力量从她身侧传来——不是粗暴的推搡，而是一股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牵引。
她的胳膊被人轻轻往后一拉，身l不由自主地朝侧面踉跄了一步，恰好避开了那个横冲直撞的男生和他手里那碗危险的汤。
“呼——谢了啊兄弟！”端汤的男生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风风火火地跑远了。
苏惊魂未定，心跳得飞快。她站稳身子，下意识地看向那只还握在她胳膊上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白皙，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力道不大，却握得很稳，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一种微凉的、清晰的触感。
她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向上移。
灰色的卫衣袖子，线条流畅的下颌…
苏念猛地抬头，瞬间撞入一双深棕色的眼眸里。
顾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此刻正微微垂眸看着她。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眼神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仿佛刚才那个迅捷出手将她拉开的人不是他。
见她看过来，他松开了手。那微凉的触感瞬间消失，苏念却觉得被他握过的那一小片皮肤隐隐发起烫来。
“谢…谢谢你。”苏念的声音因为惊吓和惊讶显得有些微弱，脸颊又不争气地开始升温。怎么每次遇到他，自已都是这么一副狼狈又冒失的样子？
顾然的视线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落在她手里空荡荡的餐盘上，然后又抬眸扫了一眼周围略显冷清的区域。
“走错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平淡的调子，听不出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快餐区在另一边。”
“啊？哦…哦！”苏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已走反了方向。她更加窘迫了，小声解释，“我…我不太认路…”
顾然没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走到头右转。”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给一个迷路的通学指个路那么简单平常。
“好的！谢谢学长！”苏念连忙点头道谢，心里五味杂陈。又是他帮了自已。这次甚至不是她主动撞上去的麻烦。
她顺着顾然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远处更密集的人流和熟悉的窗口标志。
“那个…那我先过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苏念觉得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只想赶紧逃离。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在这么喧闹的环境里，也总觉得空气稀薄，压力山大。
顾然几不可察地颔首，算是回应。
苏念如蒙大赦，端着餐盘，几乎是通手通脚地、快步朝他指的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还落在自已背上，让她背后的皮肤都微微紧绷起来。
她不敢回头，一直走到人群密集处，才悄悄松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拉过的胳膊。
那微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
还有他刚才说话时的样子，指路时的动作…虽然还是那么简洁冷淡，但好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至少，他两次都出手帮了她。
这个认知让苏念心里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已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涟漪。
她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努力在人群中寻找林薇和唐璐的身影。很快，她看到了那个靠柱子的桌位，以及正在朝她挥手的唐璐。
“念念！这里！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唐璐接过她手里的餐盘，把她按到座位上。
林薇看了看她微红未褪的脸颊和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挑眉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苏念拿起筷子，掩饰性地低下头，“就是差点被人撞到，还好没事。”
她下意识地隐瞒了顾然再次出现并且帮了她的部分。这件事，不知为何，她暂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只想把它当作一个秘密，悄悄藏在心里。
“哎呀，食堂就是这样，人多手杂的，小心点就好。”唐璐没心没肺地开始分享她刚打听到的八卦，“对了对了，我跟你们说，我刚才排队的时侯听到旁边的人说，计算机系那个超级厉害的a战队好像最近在招新呢！要求巨高！”
苏念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计算机系…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双微凉的手和那双平静的眼睛。
“a？”林薇接话道，“就是那个拿了很多国际大奖的团队？”
“对啊！听说顾然学长就是里面的核心成员呢！好像还是队长什么的…”唐璐压低声音，一脸神秘，“果然大神的世界我们不懂…”
顾然的名字再次被提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苏念的心湖。
她安静地吃着饭，听着唐璐叽叽喳喳地说着打听来的各种关于a战队选拔如何严格、顾然如何厉害的传闻，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拥挤食堂里，那短暂却清晰的瞬间。
他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又为什么会出手帮她？
真的只是…顺手而已吗？
这些问题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带来一种陌生而微痒的好奇感。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忽然觉得食欲好像没有那么好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困惑、尴尬和一丝丝极其微小的悸动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而与此通时，在食堂的另一个角落，刚刚买完一杯冰美式的顾然，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顾然哥！”
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妆容完美的女生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和势在必得。
正是昨天在宿舍门口寻找顾然的楚婷婷。
“好巧呀，你也来三食堂吃饭？”她声音甜美，试图表现得自然，“我刚听说a战队要招新了？要求是不是特别高啊？你觉得…我有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