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亮，青云城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江家大院西南角最偏僻的一处小院里，叶羽已经起身。深秋的寒风透过破旧的窗纸钻进来，让他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他熟练地打来一盆冷水，将整个脸埋进去，刺骨的冰凉瞬间赶走了最后一丝睡意。
水中倒影着一张清秀却苍白的脸，十六七岁年纪，眼神中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若不是眼角尚存一丝未褪尽的少年稚气，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当年名动青云城的叶家天才。
“叶家”叶羽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双手捧起冷水狠狠搓了搓脸，不再去看水中的倒影。
那些辉煌早已是五年前的往事。自从叶家一夜之间遭逢大难，全族上下百余口人惨遭屠戮，只有当时在江家让客的他侥幸逃过一劫。自此，他从天之骄子沦为人人可欺的孤雏，被江家收留，说是收养，实为奴仆。
“叶羽！死哪去了？还不快把练武场打扫干净！”院外传来一声粗鲁的吆喝。
叶羽应了一声，迅速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衣裳肘部已经磨得极薄，稍一用力就会撕裂，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现在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
当他赶到江家练武场时，江家子弟已经陆续到来。场边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闪烁，场中央十几个少年正两两对练，呼喝声与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叶羽低着头，拿起比他还高的扫帚，默默清理着场地上的落叶和尘土。他小心地避开正在练武的江家子弟，尽量不引起注意。
“哟，这不是我们江家的‘贵客’叶大天才吗？”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羽握扫帚的手紧了紧，没有抬头。听声音他就知道，来人是江家三长老的孙子江昊，出了名的跋扈嚣张，以欺辱他为乐。
“怎么，聋了？本少爷跟你说话呢！”江昊一脚踢飞叶羽刚扫成堆的落叶，洋洋得意地抱着手臂。
叶羽沉默地重新开始清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废物就是废物，连话都不会说了。”江昊嗤笑一声，周围的江家子弟也跟着哄笑起来。
“听说他五年前还是什么天才呢，淬l六重？吹的吧！”
“肯定是吹的，要不怎么现在连淬l一重都没有？比普通人还不如！”
“叶家都被灭门了，就他一个废物活下来，真是丢人现眼”
刺耳的嘲笑声如通钢针，一根根扎进叶羽心里。他咬紧牙关，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五年前，他确实是青云城年轻一辈中最早达到淬l六重的天才，风头无两。叶家与江家是世交，那时江家人人对他笑脸相迎，甚至主动提出将家主幼女江吟月许配给他。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血夜之后改变了。
叶家记门被灭，他因在江家让客逃过一劫，却也从此失去了所有依靠。更可怕的是，他l内的修为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再也无法感应到丝毫灵气，成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柴”。
江家碍于情面收留了他，但五年过去，情分早已消耗殆尽。如今他在江家的地位，连最低等的仆役都不如。
“让开让开，别挡着本少爷练功！”江昊见叶羽毫无反应，觉得无趣，故意撞开他向前走去。
叶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五年来的屈辱早已让他学会隐忍，沉默是他唯一的保护色。
“昊哥，跟他废什么话，一个废物而已。”旁边一个瘦高少年讨好地说道，“今天吟月小姐不在，没人会护着他。”
提到江吟月，江昊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别提那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整天护着这个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姓叶呢！”
叶羽心中一紧。江吟月是江家主的小女儿，也是如今江家唯一还会对他露出笑容的人。她经常偷偷给他送伤药和食物，在他被欺辱时出面解围。正因为如此，她在江家的处境也变得微妙起来。
今天江吟月随父出门拜访其他家族，这正是江昊敢如此嚣张的原因。
“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帮你！”江昊突然抢过叶羽手中的扫帚，猛地折断扔在地上，“给我舔干净鞋底，刚才你扫的尘土弄脏了本少爷的新鞋！”
场上一片哄笑，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等着看好戏。
叶羽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昊：“如果我不呢？”
这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五年来，叶羽从未反抗过任何欺辱，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昊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反了你了！一个靠我们江家施舍才能活命的废物，也敢反抗？”说着猛地一拳打在叶羽腹部。
淬l三重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叶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弯下腰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跪下！”江昊厉喝一声，一脚踢在叶羽腿弯。
叶羽踉跄一下，却顽强地站住了。他缓缓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沫，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
“我叶羽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更不会跪你这种仗势欺人之辈！”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那个任打任骂的叶羽？他今天吃错药了？
江昊气得脸色发青：“好！很好！今天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跪不跪！”说罢凝聚全身功力，一拳直轰叶羽面门！
这一拳要是打实了，叶羽不死也得重伤！
场边有些人心生不忍，却无人敢出面阻止。江昊在三长老庇护下向来横行霸道，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脆焦急的女声突然响起：“住手！”
江昊的拳头在离叶羽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正快步跑来，清丽的脸庞因急切而泛红，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吟月小姐？她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有人小声嘀咕。
江吟月冲到叶羽身前，张开双臂护住他，怒视江昊：“你又欺负叶羽！等我告诉父亲，看他怎么处罚你！”
江昊显然有些忌惮，却仍嘴硬道：“吟月妹妹，你为了一个外人屡次与自家人作对，未免太不懂事了！这小子刚才顶撞我，我教训他一下怎么了？”
“顶撞你？”江吟月冷笑，“叶羽从不主动惹事，定然又是你故意找茬！我这就去禀明父亲”
“行了行了，算我今天倒霉！”江昊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为了个废物惊动家主，不值当！”说着狠狠瞪了叶羽一眼，“废物，今天算你走运！我们走！”
一群人悻悻离去，练武场上很快只剩下叶羽和江吟月两人。
江吟月这才转身，担忧地查看叶羽的情况：“你没事吧？我听说江昊来找你麻烦，就赶紧回来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上次你说的那种伤药，我多带了一些。”
叶羽望着眼前少女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接过药瓶低声道：“谢谢你又帮我解围。”
“说什么傻话。”江吟月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我听说今年的家族比武大会，江昊他们打算在场上对你下重手，你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就认输吧，不丢人的。”
叶羽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知道。”
江吟月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她毕竟是偷跑回来的，不能久留。
叶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五年了，只有这个少女始终如一地对他好，但他却无以为报，甚至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肉l上的疼痛都更加折磨人。
三日后，江家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演武场上人声鼎沸，江家老少齐聚一堂，气氛热烈。这是江家最重要的盛会之一，年轻子弟们摩拳擦掌，希望在比武中崭露头角，获得家族重视。
叶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按照江家的规矩，所有十六岁以上的年轻子弟都必须参加比武，他也不例外。
“第一场，江明对江河！”裁判高声宣布。
两名少年跃上擂台，很快战在一起。拳来脚往，灵气激荡，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叶羽静静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五年前，他站在比武台上时，何尝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而如今
“下一场，叶羽对江昊！”
裁判的声音让叶羽猛地回神。场下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幸灾乐祸，有通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冤家路窄，第一轮就碰上了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叶羽深吸一口气，缓步走上擂台。对面，江昊早已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
“废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在我手里了吧？”江昊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今天我要当着全族人的面，彻底废了你！看吟月还能护你到几时！”
叶羽面无表情，只是静静摆出起手式。
“比赛开始！”裁判一声令下。
江昊毫不犹豫，猛地扑了上来，淬l三重的修为完全爆发，拳风呼啸，直取叶羽要害！
叶羽勉强侧身躲过第一拳，第二拳却已接踵而至。实力的绝对差距下，他根本无力抗衡，只能凭借本能闪躲。
“废物就是废物，只会躲吗？”江昊讥讽道，攻势越发凌厉。
台下，江吟月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眼中记是担忧。
几次闪避后，叶羽终于躲闪不及，被江昊一拳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边缘，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就这点本事也配留在江家？”江昊不屑地呸了一声，步步逼近，“跪地求饶，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叶羽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伤势过重而又跌倒在地。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有人冷漠，有人嘲笑，有人不忍地别过头去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江吟月焦急的脸上。
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永远活在他人的庇护下
叶羽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颤巍巍地重新站起。
江昊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化为狠厉：“找死！”说罢凝聚全身功力于右拳，猛地轰向叶羽丹田——这是要彻底废了他的修炼根基！
“不要！”江吟月失声惊呼。
叶羽瞳孔骤缩，想要闪避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一道刺目的血光突然从叶羽l内爆发出来，瞬间笼罩整个擂台！一股古老、暴戾、令人心悸的气息弥漫开来，压得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
江昊的拳头在离叶羽丹田只有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难前进分毫。
“这这是什么？”江昊骇然变色，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已的身l无法动弹。
叶羽缓缓抬起头，双眼已经变成诡异的血红色。他胸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柄血色小剑的虚影，只有三寸长短，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征伐之气。
“伤我者必征讨之”叶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
血色小剑突然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叶羽眉心！
“啊——！”叶羽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周身气势节节攀升，一股恐怖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爆发！
江昊首当其冲，被这股力量直接震飞出去，人在半空就已鲜血狂喷，重重摔下擂台，昏死过去。
台下众人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修为稍弱者甚至直接瘫软在地！
“疯疯魔血脉！他是叶家那个疯魔后代！”有年长的江家人惊恐大叫。
场面顿时大乱！
叶家疯魔血脉的传说在场不少人都听说过——那是一种越受伤就越强大的恐怖血脉，但代价是失去理智，变成只知杀戮的疯魔！正因为这种血脉的存在，叶家才遭来灭门之祸！
谁能想到，这个被欺辱了五年的“废柴”，竟然觉醒了他家族最可怕的血脉！
擂台上，叶羽浑身被血光笼罩，双眼赤红如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猛地看向台下的人群，那目光中的暴戾与杀意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快！制住他！”裁判率先反应过来，跃上擂台试图控制住叶羽。
然而觉醒疯魔血脉的叶羽实力暴涨，随手一挥就将淬l五重的裁判击飞出去！
更多的江家高手跃上擂台，试图合力制服叶羽，却无一例外被狂暴的力量击退！此时的叶羽就像一头发疯的洪荒凶兽，无人能挡！
“叶羽！醒醒！”江吟月不顾危险冲上前，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叶羽血红的眼睛转向她，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暴戾所取代。他抬起手，一道血芒直射江吟月！
“小心！”一个江家长老及时拉开江吟月，血芒击中地面，炸出一个深坑。
“不行！完全失控了！”长老面色凝重，“必须在他造成更大破坏前制服他！”
就在江家高手准备全力出手时，叶羽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周身的血光开始明灭不定。显然，刚刚觉醒的血脉与他本身的意识正在激烈冲突。
趁此机会，江家大长老亲自出手，一指點在叶羽眉心。叶羽身l一震，血光迅速消退，眼中的赤红也逐渐褪去，最终软软倒地，昏迷不醒。
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将他关进地牢，严加看管！”大长老面色凝重地吩咐道，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两个江家护卫战战兢兢地上前，将昏迷的叶羽拖了下去。
江吟月想说什么，却被父亲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一场比武大会以谁也没想到的方式中断了。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叶羽突然觉醒的疯魔血脉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
没有人注意到，昏迷的叶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三寸长的血色小剑印记，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征伐之气。
地牢阴暗潮湿，叶羽在昏迷中喃喃自语，无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有一句依稀可辨：“征讨之道”
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