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大点的萝卜头,带了几个小萝卜头,头发枯黄,皮肤黑瘦,嘴唇干裂,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裤腿短了一大截,四丫和五石光着个脚丫子,连双草鞋都没有。
几个小萝卜头就这么挑着木桶,跟着村里的大人到后山排队接水,瘦瘦小小的肩膀被压得红肿。
林棠枝心疼得眼泪落下来。
再看二房的几个孩子。
虽然也黑,但没那么瘦,身上的衣裳只偶有几个补丁,嘴唇干但没有裂开,草鞋里面还套了千层底纳的布鞋。
日子比她的孩子不知好上多少。
上一世她竟眼瞎到这种地步,孩子们的苦难就在她眼前,她看不到。
几个小的放下木桶,二川顶着赵老婆子要吃人的目光,用水瓢舀了半瓢水递到林棠枝跟前:“娘,喝水。”
四丫眼睛红红的,撅着小嘴,语气硬邦邦的。
“娘不喝,娘从来都是省给二房喝。”
只有大山抿着唇没上前,藏着乱糟糟头发后面的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现场的情况。
赵老婆子见二川舀那么多水给林棠枝,心疼得就跟被人剜去一块肉似的,上前就去拧二川的耳朵:“那么大一瓢水,就这么给她喝,日子不过了?”
大山抢在赵老婆子拧到二川耳朵的前一刻扑过去。
“奶,求您别打弟弟,要打就打我吧。”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小。
把赵老婆子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赵老婆子怒气横生,抢过二川的水瓢就要去砸大山脑袋。
大山就跟早有预判似的,拔腿就往外跑,精准撞到进来的人。
他抬头一看:“里正爷爷。”
听说要赵家正闹分家,里正抱着调节的心态过来看看,正撞上赵老婆子拿水瓢打大山。
满村里谁不知道,赵家大房的孩子最是能干。
他的脸当即拉下来,对赵老汉道:“老赵头,管管你家婆娘。”
赵老汉没脸,瞪了一眼赵老婆子。
“别吵吵,丢人现眼。”
林棠枝身上有血,里正也不好进去,就在外面劝道。
“林氏,你们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你丈夫刚死,一个孕妇,带着几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不好过。往后有什么困难,就让大山来找我,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里正叔。”
林棠枝的语气软了许多。
“我也知道娘几个分出去日子不好过,但留在赵家,是更没活路。往日磋磨暂且不提,我男人刚死,婆婆就要把三丫卖了,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
孙氏一双眼睛咕噜一转,挤到里正跟前。
“里正叔,我儿子现在还在大嫂手里,求你救救我儿子。”
文哥儿被林棠枝抵住脖子,全程都没怎么敢说话,闻言哭道:“里正爷爷救我。”
林棠枝道:“里正叔你也看到了,我连喝口水,请郎中,都只能用这种法子,婆婆她不会放过我的。我带着几个孩子,就算出去讨饭,都不会再回赵家。”
几个孩子纷纷看向大哥,见大哥点头,也都跟着点头。
“我们愿意跟着娘去讨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里正也不好再劝。
赵老婆子说什么都不同意。
赵老汉蹲着墙角抽旱烟不吭声。
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棠枝木棍歪了一些戳入他胸口:“不同意,那就等着给他收尸。”
赵老婆子心疼得吱哇乱叫,就是不松口。
还是找老爷子一敲烟杆。
“分。”
赵老婆子不情不愿,又不敢忤逆赵老汉的意思,恶狠狠道:“分,家里穷得叮当响,没有能分的东西,想滚就给我滚出去。”
林棠枝没理赵老婆子,反而看向赵文。
“看吧,说你是她最疼的孙子,也没见她对你多好,就嘴上说说。身上的伤都这么重了,也没见她多关心你。”
四丫讥讽:“奶最喜欢的不是孙子,是钱。”
三丫不懂娘和二哥什么意思,有些懵懂。
“奶要是喜欢堂哥,就会想着给他请大夫。就像娘喜欢三丫,看到三丫受伤就要请大夫对吗?”
林棠枝投给三丫一个温柔的笑。
“三丫说得对。”
赵文现在年纪还小,心机远比不得上一世成为太子太傅的时候,听林棠枝这么一说,看向赵老太的目光带上了委屈。
“奶,大伯娘说的是真的吗?”
赵老婆子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里正,又狠狠朝林棠枝啐了一口,心一横,扭屁股进屋拿了几个杂粮野菜饼丢出来。
“给,拿上滚,家里就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