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爬出排烟管最后一节时,手指在管壁边缘顿了一下。
金属发凉,但内侧有一层极薄的震颤,像是电流在皮下爬行。
他没立刻起身,膝盖撑地,耳朵贴住弯道接缝。
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不是回声,是广播,藏在通风系统的夹层里。
他抬手往后一压,周慧萍和林美媛同时停住动作。
新郎还昏迷着,被周慧萍半拖半抱地卡在出口边缘。
林美媛正要去扶,陈砚摇头,指了指头顶。
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很轻,像从一口深井里吊上来。
“风从后山吹过来,带着腐肉味。”王振海的语气像在聊天,“你们现在闻不到,是因为肾上腺素盖住了嗅觉。等它退了,就会闻到。”
周慧萍咬住下唇。
林美媛盯着陈砚,没说话。
陈砚盯着新娘。
她靠在墙边,脚踝包扎处渗出血丝,但呼吸太稳了,稳得不像刚经历枪战的人。
他记得她在香槟塔前挣扎的样子,铁网卡住鞋跟,血往下淌。
可那血他指尖还留着触感,粘稠,带着金属腥气,不像是新鲜伤口该有的。
他慢慢挪过去,手伸向她后颈。
新娘忽然抽搐。
不是痉挛,是某种程序性的抖动,肩胛骨一弹,脖子后仰。
陈砚立刻按住她肩膀,翻过她的衣领。
她皮肤下有个硬块,两厘米见方,边缘整齐,像是被缝进了皮层。
不是医疗植入物,没有生物涂层,外壳是军用级钛合金。
他摸向袖口,手术刀片滑到指间。
刀还没拔出来,新娘睁开了眼。
瞳孔对焦极快,没有迷糊,没有痛感反应。
她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
陈砚收了手。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知道你父亲临死前说了什么吗?他说,‘别让砚儿碰手术刀’。”
王振海顿了顿,“可惜,你还是拿起了刀。”
陈砚没抬头。
他盯着新娘的脖子,脑子里过的是十年前父亲书房里的画面——木盒打开,三把飞刀并排躺着,刀柄刻着陈家军徽,那是军区总医院外科传承的信物。
父亲说,这刀只传给真正懂“切”与“止”的人。
现在,他听见头顶传来风压变化。
不是气流,是破空声。
三道锐响接连钉入管顶,呈三角分布,正好封住他们四人所在的区域。
陈砚抬头,月光从检修口斜照进来,照在刀柄上。
徽记清晰可见,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他没动。
他知道这三把刀意味着什么。
不是警告,是确认——确认他在这里,确认他看见了,确认他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你父亲的东西,”他低声说,眼睛没离开新娘,“不该用来杀儿子。”
新娘忽然抬手。
她张开嘴,牙齿咬破口腔内侧,吐出一根细金属丝。
丝线一端连着牙龈深处,另一端被她捏在指尖,像一根发卡。
她手腕一翻,金属丝划过空气,抵在他喉结左侧。
颈动脉位置。
“用我的发卡。”她说,声音很平,没有情绪,“或者我现在切断你。”
林美媛猛地往前一步,被周慧萍拽住。
陈砚没退。
他感觉到金属丝贴着皮肤的凉意,再进半毫米就能划破血管。
但他注意到了别的——新娘说话时,下颌肌肉有轻微抽动,不是自主控制,是电刺激的残留反应。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反光太强,像镀了层膜。
她被远程控制了。
广播里王振海笑了:“夜枭,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连呼吸都是错的?”
陈砚缓缓抬起右手,作势去接那根金属丝。
他动作很慢,像是妥协。但在手接近的瞬间,他借着月光扫了眼新娘的瞳孔——对光反应迟滞,角膜边缘有极细的电流纹,是神经接口激活的迹象。
她不是主使,是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