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把手机塞回口袋,没再看一眼。秦雪说的指纹是新鲜的,不超过十二小时。
有人用他的戒指碰过07号柜,就像在打招呼,又像在提醒他——你守的地方,我来过。
他站在法医中心后巷的阴影里,呼吸微微放慢。
夜风穿过楼宇间的缝隙,带着消毒水与焦土混合的气息,钻进衣领。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不只是医院安保系统,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穿着制服却不属于任何公开编制的人。
他们不会出现在值班表上,但会在监控死角悄然出现,在凌晨三点的走廊尽头停下脚步,仿佛在等什么人犯错。
他没回急诊科,也没去值班室。
医院后山的封锁线刚拉上不久,黄色警戒带在风中猎猎作响,特警车在凌晨换了岗,巡逻频率提高了两倍。
无人机的嗡鸣偶尔掠过树梢,红外探测器的红点在岩壁上游移。
他知道,再走正路,只会被盯死。
他绕到西侧,踩进排水渠的水泥槽。
渠底积着昨夜的雨水,混着灰烬和碎玻璃,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他贴着墙根走,肩膀几乎擦着潮湿的砖面,避开摄像头的盲区转角。
这地方他熟。一年前有个醉汉跳楼,卡在五楼外沿的空调架上,是他徒手攀爬上去接人。
那时候还没装红外探头,也没有这些密不透风的监控网。
那时他还相信规则,相信秩序,相信自己只是个救人的医生。
岩壁湿滑,苔藓混着爆炸溅出的焦屑,踩上去极易打滑。
他用手肘撑着往上蹭,军靴卡进裂缝,一寸寸挪动身体。
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流动的纱幔笼罩山体,风从崖口灌下来,吹得白大褂紧紧贴在背上,冷得像一层冰壳裹住心脏。
他咬紧牙关,指尖因用力抠住石缝而泛白,掌心渗出的汗混着泥灰,黏腻不堪。
终于翻过崖顶,他蹲在边缘,喘了口气。
下面是婚礼爆炸后留下的巨坑,深约四米,边缘歪斜地插着直升机残骸的碎片,烧黑的金属片如墓碑般矗立,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他滑下去,脚踩进焦土。每一步都得试探,底下可能有未爆的线路,也可能有塌陷的空腔。他没戴手套,直接用手扒开碎石。
指尖碰到硬物,是一块钛合金板,边缘卷曲,上面有编号刻痕,但被高温熔得只剩半个数字:“0…”,其余已模糊不清。
他用手术刀撬开板子,底下压着半页烧焦的纸。字迹糊了,只能辨出几个词:“实验体记录喀布尔”。
他把纸折好,小心塞进内袋,紧贴胸口,继续往下挖,动作更谨慎。
坑底有股怪味,不是烧焦的塑料,也不是尸体腐烂的腥臭,更像实验室常用的防腐剂混着铁锈和某种化学溶剂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手指在碎石里慢慢摸索,神经绷到极致。
突然,指尖碰到了塑料封套的边角。
他心头一跳,缓缓抠出来。
封套被金属片压过,变形了,但没破。
里面是一张照片,泛黄,四角卷起,像是被人反复折叠收藏了很久。
他用袖口擦掉表面的灰,看清了画面。
两个年轻男人站在一栋烧塌的医院前,背后是火光冲天的夜空。
左边那人他认识,是林博士,脸还没现在这么阴沉,嘴角甚至带着点笑,眼神明亮而坚定。右边那个穿着军医大褂,肩章上有三道杠——是他父亲。
两人并肩而立,手中各持一份文件,神情庄重,仿佛在签署某种誓约。
照片底下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喀布尔大火之夜,07与09,同启新章。”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婚戒。
他把戒指拿出来,对着晨光翻转。
内圈刻着陈家军徽,鹰爪握三支箭,下面是两行极细的字,激光蚀刻的,平时看不清。
他把照片平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取出戒指,对准月光斜射的角度,让内圈的刻痕投影在照片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