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
那四个字像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沈心崖早已紧绷的神经上。陈默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旧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或者一个……笑话。
店内的空气凝滞了。老旧时钟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廉价泡面的味精香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钻进沈心崖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强迫自已站直,迎上他那冰冷玩味的目光,维持着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谈一笔交易。你开价,我付钱,解决问题。就这么简单。”
“简单?”陈默嗤笑一声,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汤汁溅出几点落在斑驳的柜台上。“沈总,你还是老样子,觉得钱能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
他吸溜了一口面条,嚼了几下,才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你那栋楼,我去看过外围。煞气冲天,怨念缠结,是个标准的‘七煞锁魂局’,摆明冲着你和你公司去的。布阵的人手段狠辣,不留余地。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是要人命、断根基的死局。”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沈心崖心上。她不懂什么“煞气”、“锁魂局”,但他语气里那种笃定的残酷,让她明白事情远比自已想象的更严重、更可怕。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专业人士处理。”她咬着牙,试图将对话拉回她熟悉的商业谈判轨道,“你的专业能力,我愿意支付相应的溢价。”
陈默终于放下筷子,抽了张粗糙的纸巾擦了擦嘴,动作随意得近乎粗鲁。他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里面没有了玩味,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溢价?好啊。”他身l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柜台上,逼近她,“我的报价是:星寰科技集团,百分之十的不可稀释干股。并且,在问题彻底解决之前,沈心崖总裁,你本人,必须辞掉公司所有日常管理职务,全职担任我的个人助理,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完全听从我的指令。”
沈心崖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百分之十的干股?!那是数以亿计的价值!几乎是她个人持股的一半!而且还要她辞去职务,给他当……助理?!随叫随到,听从指令?
这根本不是报价,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报复!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她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强烈的愤怒和屈辱让她几乎要失控地喊出来。
“你疯了?!”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不可能!”
陈默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无所谓地靠回椅背,甚至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破旧的拖鞋在空中晃了晃。
“那就请便。”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送客的意味,“门在那边。祝你早日找到更‘实惠’的解决方案。不过提醒一句,拖得越久,死的人可能就越多。到时侯,沈总你手上沾的,可就不只是铜臭了。”
“死”这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沈心崖最恐惧的深处。王工程师崩溃惨白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猛地想起刚才收到的邮件,宏远资本的赵总……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如果明天之前再没有明确的解决方案和安抚人心的消息,星寰科技很可能面临一场毁灭性的挤兑和抛售风暴。
公司是她全部的心血,是她的命。
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可恶,却是目前唯一一根看起来能抓住的、诡异的救命稻草。
愤怒的火焰在她l内疯狂燃烧,却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昂贵手包的链条,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一边是公司破产、身败名裂、甚至可能背负人命官司的万丈深渊。
一边是接受眼前这份极尽羞辱、几乎要夺走她半壁江山和全部尊严的“卖身契”。
没有第三个选择。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市值的蒸发和风险的累积。
陈默不再看她,重新拿起那本破旧的武侠小说,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一个商业帝国命运的谈判,还不如书里一段虚构的江湖恩怨重要。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咄咄逼人更让她难堪。
终于,沈心崖听到自已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得几乎不像自已的声音。
“……好。”
翻书页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陈默缓缓抬起头,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又被更深的嘲讽覆盖。他似乎也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
“股份转让协议,我的律师明天会准备好送过来。”她的声音麻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念一段与已无关的公文,“至于助理职务……从什么时侯开始?”
陈默合上书,随手扔到一边。
“现在。”他站起身,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串钥匙,和一个皱巴巴的、印着“安居房产”和“首席凶宅试睡员”头衔的名片,塞到她手里。
“第一项工作:去隔壁便利店,给我买一包烟,要最便宜的那种。然后,”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堆看似废品的杂物,“把门口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和高跟鞋,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对了,沈助理。”
“我这儿不养闲人,也不提供咖啡。想喝,自已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