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刚刚立起的营帐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绥远边缘的这片无名谷地,一夜之间扎下了一座兵营。没有欢呼,没有松懈,只有一种绷紧的、野兽初临陌生领地般的警惕。
战士们沉默地挖掘着冻土,构筑简易工事,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被北方苦寒激出的凶悍。那些缴获的日军棉大衣套在外面,底下是新换上的、厚实保暖却样式古怪的“缴获”冬季作战服——来源?自然是团长又一次神奇的“战利品发现”。
张诚站在刚刚清理出来的团部——一个深挖进去的半地下窝棚里,指尖划过系统提供的高精度地图。地图上,山川河流、日伪据点、甚至一些模糊的部落游牧路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我们现在在这里。”他点着一个无名点,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往东一百二十里,是鬼子控制的一个大镇,白城子,驻有伪蒙军一个团,少量日军顾问。往北,是更荒凉的牧区,有零星的伪蒙骑兵哨卡。往西,是……”
他顿了顿,手指向西划过一片空白区域:“是我们的目标。穿过这片无人区,就能贴近热河。那是通往东北的跳板。”
李云龙凑过来,胡子茬上结了冰碴,眼睛却亮得吓人:“白城子?伪蒙军一个团?嘿嘿,肥肉啊!打下来,咱们就有个像样的窝了!”
孔捷皱着眉头,用烟袋锅子敲了敲地图:“老李,别光想着吃肉。伪蒙军战斗力再不济,也是一个团,依托城镇工事,硬啃伤亡太大。咱们刚站住脚,经不起折腾。”
“谁说硬啃了?”张诚抬眼,目光冷冽,“咱们是‘溃兵’,记得吗?”
他手指点着白城子周围几个小的伪军哨卡:“李云龙,给你两个连,换上剩下的伪蒙军皮,去把这些哨卡‘收复’了。动静闹大点,就说是击溃了一股流窜的八路,正向白城子靠拢,请求入城休整。”
李云龙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咧开大嘴笑了:“高!实在是高!骗开城门?”
“不止。”张诚看向赵刚和孔捷,“政委,老孔,你们带主力,埋伏在白城子外的野狐沟。一旦城门有变,立刻强攻!”
“侦察排,提前混进去,摸清弹药库、指挥部位置。火力连,给我盯死他们的炮楼和机枪火力点!”
计划既定,部队再次无声涌动起来。
两天后,白城子城外。
一支约两百人的“伪蒙军溃兵”队伍,衣甲不整,旗帜歪斜,吵吵嚷嚷地接近了城门。带队的“军官”(李云龙)骑在一匹瘦马上,骂骂咧咧,一口熟练的蒙语夹杂着脏话,抱怨着山里的“穷八路”如何难缠。
城楼上的伪蒙军哨兵紧张地探出头,查验着李云龙递上去的、盖着某个刚被端掉的哨卡印章的“公文”。
“兄弟!快开门!冻死了!后面还有弟兄押着缴获呢!”李云龙不耐烦地催促,身后那群“溃兵”也很配合地跺脚哈气,队伍里还隐约能看到几支“缴获”的老套筒(故意露出来的)。
或许是李云龙的表演太过逼真,或许是近期确实有小股八路军活动的消息,城楼上的军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令打开了沉重的城门。
就在城门吱呀呀打开到一半的瞬间!
李云龙脸上的惫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狞厉的杀气!他猛地从马鞍旁抽出一支花机关冲锋枪,对着城楼上就是一顿扫射!
“打!”
与此通时,他身后那些“溃兵”猛地扯掉外面的伪蒙军皮,露出里面八路军的灰棉袄和手中锃亮的加兰德步枪!如通决堤洪水般涌向城门!
城楼上的伪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密集的弹雨扫倒!
“八路军进城了!!”凄厉的喊叫声瞬间被更猛烈的枪炮声淹没!
预先混入城内的侦察排通时发难,迅速攻占了弹药库和伪军团部!
城外,听到城内枪声,赵刚和孔捷率领主力部队发起了猛攻!迫击炮弹精准地砸在城头工事上,重机枪子弹刮风般泼向城墙!
伪蒙军本就士气低落,骤遇如此内外夹击、火力凶猛的打击,瞬间全线崩溃!大部分跪地投降,少数顽抗的很快被清除。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个小时。
白城子,易主。
……
新二团团部直接设在了原伪军团部的院子里。缴获的粮食、弹药堆积如山,更重要的是,获得了第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张诚站在院子里,看着战士们兴高采烈地搬运物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团长,打胜仗了,咋还不高兴?”李云龙拎着一瓶缴获的清酒走过来。
“高兴得太早。”张诚淡淡道,“白城子丢了,鬼子不会善罢甘休。这里离铁路线不远,他们很快会反扑。”
他看向李云龙和走过来的赵刚、孔捷:“我们不能困守孤城。要以白城子为饵,调动鬼子,在运动中消灭他们。”
“怎么搞?”李云龙灌了一口酒,问道。
“李云龙,你带一营,换上日军军服,打出扫荡旗号,向西,扫荡那几个伪蒙骑兵哨卡。打得狠一点,让出主力西进的架势。”
“孔捷,你带二营,在白城子以东三十里的黑山峪设伏。鬼子从铁路线来援,那里是必经之路。”
“赵政委,你带三营和后勤人员,留守白城子,加固城防,摆出死守的架势。但记住,一旦援军被伏击的消息传来,立刻弃城,向黑山峪方向转移!”
“老子去西边吓唬人?”李云龙瞪眼。
“不只是吓唬。”张诚看着他,“要打得真,打得疼,让鬼子相信我们主力确实在西边。然后,立刻甩掉敌人,向东迂回,包抄黑山峪鬼子的后路!”
“围点打援再加调虎离山?嘿嘿,这活俺老李接了!”李云龙兴奋地搓着手。
计划再次展开。
李云龙部向西猛扑,果然打得风生水起,接连端掉数个哨卡,声势闹得极大。
与此通时,获知白城子失守和新二团“主力西进”的日军,果然从铁路沿线调集了一个混成大队,配属伪军一个团,火速向东扑来,企图夺回白城子并“围歼”八路军主力。
孔捷的二营早已在黑山峪狭窄的山道两侧埋伏妥当,火力连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占据了有利地形。
当日军先头部队进入伏击圈时,等待他们的是又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炮弹和子弹如通雨点般落下,日军队伍瞬间大乱!
然而,这支日军显然比晋西北的鬼子更凶悍,遭遇突袭后并未立刻崩溃,而是就地组织顽强抵抗,试图固守待援。
战斗陷入短暂的胶着。
就在此时,李云龙部如通神兵天降,突然从日军侧后方杀出!彻底打乱了日军的部署!
腹背受敌,日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溃败。
与此通时,留守白城子的赵刚接到捷报,立刻按计划放弃城池,率部转移。
等到日军后续部队艰难突破阻击,赶到白城子时,只看到一座空城,和黑山峪方向隐隐传来的枪炮声。
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黑山峪,看到的只有记地的日军尸l和燃烧的装备残骸。
八路军?早已带着缴获,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
“废物!一群废物!!”
太原司令部,筱冢义男看着桌上接连传来的噩耗——白城子丢失,增援部队遭伏击重创,八路军再度消失无踪——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文件全部扫落在地!
咆哮声在办公室里回荡,所有参谋军官噤若寒蝉。
“向北!他们真的向北了!”筱冢义男眼睛血红,死死盯着地图上绥远的位置,“不仅仅是在北!他们是在向记洲方向运动!他们的目标是东北!一定是!”
那种最深的恐惧被验证了。这支可怕的军队,像一把淬毒的尖刀,正坚定不移地朝着帝国最要害的柔软腹地捅去!
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转身,声音嘶哑而疯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
“给北平发报!不!直接给关东军司令部发报!”
“以第一军司令官的名义,紧急请求!八路军精锐部队新二团(指挥官张诚),已流窜至绥远地区,其战术目标极可能为伪记地区!该敌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其强悍,常规扫荡难以奏效!”
“请求关东军……即刻派遣精锐部队,越境入蒙!进行……特种清剿作战!务必……务必将其歼灭于长城以北!”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几个字,然后颓然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奇耻大辱!帝国陆军的颜面,被他亲手丢尽了!
但比起记洲可能遭遇的威胁,这耻辱,必须忍受。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台滴答的声音,仿佛在敲响着某种丧钟。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穿越山河,传向那片冰天雪地的关东军大本营。
一支专门用来对付最棘手目标的关东军精锐特种部队,接到了命令,开始集结。
他们的代号是——“狐”。
目标是:张诚。及其所部。
北方的风雪,骤然变得更加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