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院子外面,瞧见这屋里头人攒人热闹得很,我也就不请自来了,还请何嬷嬷勿要怪罪才是。”边说着边向何嬷嬷福身作礼,很是周到。
转头发现夫君萧昭正端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玩弄指间的白玉翡翠扳指。
他还是如上一世那般,云淡风轻,一副仿佛世间所有事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好久不见,萧昭。
“臣妾给夫君请安,愿夫君万福金安。”
萧昭闻言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兰岚充满期冀的双眸。波光粼粼的一双眼,眼中暗流涌动,有喜有悲,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向他倾诉。
以前怎么从未发现她这双眼生的那样好看。
萧昭嘴角未受察觉的一弯,抬手示意,玩味道:“爱妃来了,那就一起看看,你是如何与人私通被捉奸在床的吧……”
兰岚憋笑到嘴角直抽抽。
好你个萧昭,前世瞎了眼将你认做有勇无谋的莽夫一个,没成想竟是武将身上长了文官的嘴,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兰岚装作惊吓,跪倒在萧昭脚边直呼冤枉。
“何嬷嬷,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正好端端站在这里,怎的与人苟合。夫君,臣妾冤枉,您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屋内跪着的小厮丫鬟,有胆大的正抬眼偷瞄何嬷嬷。
兰岚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何嬷嬷一跳。
匿名密信里真真切切说的是兰岚与人苟合……
如今兰岚还跪着眼前,那床上之人又是谁?
何嬷嬷心里憋了气,猛的发狠向床上扯去。
兰岑意想不到这突然一击,水蓝色元宝纹锦被骤然失守,被甩的老远,衣衫破碎、香肩半露的兰岑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中。
兰岑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床角,双手环臂低声呜咽着。
一双眼猩红,淬了毒一般满含怨念地地盯着兰岚,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了。
现下闹出个大乌龙无法收场,何嬷嬷脸黑的更厉害了。忽地扬手,一巴掌扇在离她最近的田妈妈脸上,嘴里还不忘训道:“混帐东西,怎么传的话?惊扰了王爷王妃,一百个你都死不足惜的…”
刚刚还一脸谄媚的田妈妈,显然是被这天降“赏赐”扇懵了。捂着高肿的半边脸颊,一脸震惊地抬头,对上何嬷嬷冷淡凌厉的眼神。
田妈妈在王府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么明晃晃的暗示一点就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告饶,以老眼昏花误传消息为由,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身上。
兰岚松松散散跪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两个老虔婆演双簧,互相之间眉来眼去的真当在场的全是瞎子。
萧昭被吵的脑仁疼,单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双目紧闭轻捏额头。
兰岚见状,麻溜的站起身来欲上手替萧昭。
立于身旁的江际察觉到兰岚有所动作,腰间佩剑正要横过来阻拦,萧昭仿佛后脑勺长眼了似的,摆摆手说道:“无妨。”
江际听命退居一旁,让身给兰岚,但心中还是诧异不已:今日爷很是古怪,往日最不喜女子近身,今日倒为这王妃破了先例;还有刚刚在院门外,明明爷看见王妃……
兰岚得了许可,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在萧昭额间更加卖力的游走。
以前她尚待字闺中时,一惹祸,便是这样讨父亲欢心的,百试百灵。
萧昭头往后仰,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舒展在梨木雕花帽椅里,轻闭双眼任由兰岚摆弄。
这死丫头,究竟是哪里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虽是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愉悦的,连说话语气也带了几分不同:“吵得本王脑袋疼。既是老眼昏花,那这双眼留着也无甚用,不如挖了吧……王妃以为呢?毕竟你才是这件事情的苦主。”
田妈妈闻言立马闭嘴,停止了苦恼求饶,却浑身抖的筛子似的。
反观旁边的何嬷嬷没有半点为她求情的意思。
兰岚手中力道更重了几分。萧昭这混蛋,算盘珠子就差崩到她兰岚脸上了,明知何嬷嬷不好惹,还想拿她当枪使。
兰岚面上不显半点情绪,手上动作未停,垂眸道:“那就依夫君所言,来人……将田妈妈带下去处置吧,别在这里污了王爷的眼……”
田妈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原以为有何嬷嬷在,最多是小惩大诫一番,何至于挖眼如此重刑!
何嬷嬷使个眼色,立马两个小厮上前捂了田妈妈嘴,一手一边将其拖了出去。
江际用余光瞥向萧昭,几乎是同一时间接收到萧昭投过来的一个眼神。
江际心领神会,点头垂眸,趁众人不在意时,从屏风角落不着痕迹地退出屋内……
兰岚并未就此打住,继续言道:“既是何嬷嬷手下人办的好差事,何嬷嬷自去院内管事处领罚吧……”
“至于其他二人,想来郡康侯府不日喜事将近,王爷不若做个顺水人情,成就一番美好姻缘罢。”
郡康侯府,乃是兰岚的母家,自然也是兰岑的母家。
兰岑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想必后面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了。
兰岚想到这里,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沉重起来,前世郡康侯府人丁凋零,到了他爹兰相荀这支,所出子女屈指可数。
兰岚平日里对这些姊妹多有照拂,尤其是对兰岑,因着对她庶女的身份上,同情她自小在侯府委曲求全,对兰岑都是所有皆允。
如今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前世临死前的种种。曾经最亲的人反而伤她最深。
想到这里,兰岚心中止不住的难受起来,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一出院门,绿豆般大小的雨落下来,淅淅沥沥的,远处的一切全变的不真切起来,仿佛身处梦境之中。
兰岚看见不远处,头顶双丫髻的巧菱一手撑着浅紫落花图油纸伞,另一手怀抱一件雪白裘衣,站在不远处朝这边张望着。
看见兰岚只身从院子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兰岚跟前,将裘衣裹在兰岚身上包的严严实实的。
两人步行回静淑园路上,巧菱一张小嘴叽叽喳喳个没完。还是和前世一样,大多数时候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姑娘怎的去了这么久,可有食过东西……”
“一入秋越发冷起来,姑娘以后再要出门还是将披风带上吧……”
“方才我好似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岑小姐的声音,她也在里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