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内的议事直至深夜方散。黄绩通过家族渠道，次日晌午便得知了大概。
刘表果然震怒，但在蒯良、蒯越兄弟的劝谏下，并未立刻大动干戈发兵清剿。蒯越（蒯异度）献上安抚与威慑并举之策：一面严令各地加强戒备，追查劫案线索，悬赏贼人首级；另一面，则加快与蔡氏联姻步伐，以联姻之喜稳定人心，并借此向外界展示蔡、蒯等大族对刘表的全力支持。通时，紧急向江夏黄祖等处调拨钱粮，密令其加紧整军，以备不时之需。
联姻之事，就此彻底敲定。纳采、问名等六礼程序将以最快速度走完，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后！
消息传来，黄绩静坐良久。局势正按他预期的方向发展，甚至更快。刘表果然选择了最稳妥也最依赖本地大族的策略。蔡玉嫁入州牧府，已成定局。
接下来，他需要为自已争取一个位置，一个能就近观察、甚至影响州牧府决策的位置。
他再次提笔，给蒯良写了一封措辞极其恭谨恳切的拜帖，直言听闻州牧府遭遇宵小挑衅，身为荆州士族一员，深感愤慨，愿尽绵薄之力，恳请子柔先生赐见，容他当面陈情。
拜帖送出不久，蒯良便回了信，约他次日过府一叙。
……
蒯府书房，熏香袅袅。
蒯良年近四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看着眼前恭敬执晚辈礼的黄绩，温和一笑：“贤侄不必多礼。令尊承彦公近来可好？吾等皆忙于俗务，许久未向他请教经学了。”
“劳子柔先生动问，家父一切安好，时常念及先生。”黄绩应对得l，神色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愤懑，“晚辈今日冒昧求见，实是因听闻州牧府军资被劫一事，心中难安。贼子如此猖獗，竟敢公然袭击州牧车队，实乃我荆州士民之耻！”
蒯良叹了口气，抚须道：“确是猖狂。景升公初来，便遇此等事，着实令人扼腕。所幸将士用命，未使损失扩大。”他话语中透着一丝疲惫与谨慎，显然不欲深谈细节。
黄绩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并未完全信任自已这个年轻人。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劫案本身，而是道：“晚辈人微言轻，于军国大事无甚裨益。然则，窃以为贼人此番得手，恐非偶然。其对时机、路线拿捏之准，非通一般。晚辈平日偶也听闻城南市井间有些许传言，关于某些城狐社鼠之动向……”他说到这里，适时停住，面露迟疑。
蒯良目光微凝，看向黄绩：“哦？贤侄听到了什么传言？”蒯家自有情报网络，但他不介意听听这位黄家子弟的说法。
黄绩沉吟道：“皆是些捕风捉影之语，难辨真伪。只听闻近日城南一带，似有某些人物突然阔绰起来，饮酒作乐，口出狂言，隐隐与……西郊之事有关联。晚辈以为，或可从这些得利者的蛛丝马迹反向追查，或许能有所得。”他并未直接点出张浑，却将怀疑引向了城南宗贼势力。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显示了他并非一无所知，又留下了足够余地，显得只是基于市井传闻的推测。
蒯良沉吟片刻，微微颔首：“贤侄有心了。此事州牧府自有计较。”他顿了顿，看着黄绩，“贤侄有此忧心荆州之事的心胸，实属难得。如今景升公求贤若渴，正值用人之际，贤侄可愿出仕，为州牧分忧，为桑梓效力？”
黄绩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他立刻起身，郑重一礼：“若能效犬马之劳，乃晚辈之幸！只是晚辈年轻识浅，恐难当大任。”
蒯良笑道：“不必过谦。这样吧，州牧府新设一‘兵曹掾史’之职，协理军械辎重簿册、核验入库之事，职位虽卑，却需细心可靠之人。贤侄可先屈就此职，熟悉事务，日后若有功绩，再行擢升，如何？”
兵曹掾史！一个掌管军械簿册的小官，却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州牧府武备库存、调拨记录，甚至……核验质量！这正是黄绩目前最需要的位置！
他强压心中激动，再次躬身：“全凭先生安排！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先生提携之恩！”
离开蒯府，黄绩步履从容，心下却飞速盘算。蒯良此举，既有提携故人之子的意思，恐怕也有将他放在一个不甚起眼却关键的位置上加以观察的用意。无妨，这正是他想要的。
回到院中，他立刻尝试催动那面银盘。
“地图。”
心念一动，微弱的眩晕感袭来，比之前使用“洞察”时更轻微。银盘表面再次浮现那幅残缺模糊的荆州地图。这一次，他集中精神，想着“军械”、“库房”。
地图上的襄阳城区域，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但依旧模糊，无法看清具l结构。
“能量不足？还是权限不够？”黄绩蹙眉。这“地图”功能看来并非轻易能驱动。
他改变思路，回想那日一闪而逝的红点，以及张浑的样貌、城南的地形。
这一次，地图上的迷雾似乎淡了些许！在襄阳城南偏西的方位，一个极其微弱的红点再次闪烁起来，持续了约一息时间，比起上次清晰了半分，大致指向一片丘陵地带。
“果然！”黄绩眼神一亮。这系统地图虽残缺，却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哪怕是模糊的意念线索）进行一定程度的定位！虽然范围依旧很大，但已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那批被劫的军资，或者张浑本人，很可能就藏匿在那片区域！
“洞察”可用于识人辨物，“地图”可用于定位追踪。这两项能力若能结合运用……
黄绩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派人去探查的冲动。他现在是州牧府的兵曹掾史了，行动需更加谨慎。那片区域范围不小，贸然探查容易打草惊蛇。
他需要更精确的信息，或者，一个合适的契机。
眼下，首要之事是明日去州牧府报到，站稳脚跟，利用职务之便，名正言顺地了解刘表军的真实武备状况，甚至……那批被劫军资的详细清单。
或许，可以从核验库房旧存军械的质量入手？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渐渐清晰。
他看向州牧府的方向，目光幽深。
刘景升，你的武备虚实，很快我便能了如指掌。
而你的“儿子”，也正在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