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初现
煤油灯的光影与旧京城的雾气交织,铺展在昏暗窄小的警署会客厅。崔慕书站在窗边,身影被橘黄灯光拉长,神情平静而疏离。他的到来让整个案件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空气中浮现另一重阴影。程瑞麟目光紧随崔慕书,手指轻叩着桌面,粗砺的低语在室内回荡:“第三人,究竟要什么?”
沈家骞微微颔首,没有急于回答。他的视线穿过薄雾般的玻璃,落在文婉如身上。她一边翻看案卷,一边轻声道:“都是商会的人,手里的证据总比表面的干净得多。可有些交易,不写在纸上,也留不在名片里。”
陆时青推门而入,手中夹着一份刚取回的尸检初步报告,纸页有些发黄,字迹工整清晰。他低声开口,话语带着理性的分析:“死者陈文正,致死时间约在午夜,无外伤,但腹部有微量药物残留,应该是活l中被下毒。——更重要的,死者指甲边缘粘附少量蓝色粉末,可能是某种工业化学产品。”
沈家骞顿了顿,步步逼近案情焦点:“广阳路的死雾里,商人的死和黑帮的现身,指向通一种利益?程队,案发前的会客记录能查到什么具l细节吗?”
程瑞麟沉思片刻,从文件中抽出一页,加重了语气:“陈文正那晚见了两个人——第一位是商会理事陆重山,第二位是一家洋行的副经理方涵。第三人,记录上没有——可在路口,有目击证人说,死者下车时,始终有人在暗处等着。”
崔慕书嘴角勾起淡淡一笑,语气不动声色:“京城的交易,从不只在明面上。一笔生意可叫人发达,也能致命。警署查的是案,外头人关心的是利益。”
文婉如合上案卷,目光转向崔慕书:“可你为什么会在案发后出现?陈文正和黑市有什么勾连?”
崔慕书低头不语一瞬,指尖滑过窗棂,仿佛在权衡言辞。片刻后,他声音冷静:“在陈文正死前,曾有人提出要收购一批进口化学品,价格翻了三倍。黑市流通的货,多半都被拦截在广阳路口。有人想借商会的名义,绕过官方审批——但不巧,他死了。”
沈家骞眼神锐利:“那蓝色粉末,是工业染料?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陆时青审慎地补充:“初步看来,是氰化合物,但须进一步化验。我还发现死者左袖内有微小破损,像是强行拉扯所致。”
警署外的雾气愈加浓重,街头的呼喝声与黄泥印迹交错。程瑞麟沉声道:“我们必须锁定当晚最后在场的‘第三人’。崔先生,你掌握的黑市信息能提供合理线索吗?”
崔慕书的表情淡如深水,眼底却一闪锋芒:“黑市里,有人以死者名义采购化学品。警署里查不到名字,但我能找到出货的账目——只需半日。”
沈家骞忽然想起矿区巷口那个目击证人的描述:“那人穿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帽檐很低,像是掩着脸。”
文婉如顿时追问:“那也是商会的人吗?还是有人借用商会作掩护?”
程瑞麟抬头,声音里有犹豫和疲倦:“如今京城的权力结构,不是谁都能一眼看透。陈文正被害,也许是个人恩怨,更可能是另一桩交易伏笔。崔先生,你能否查查这‘灰衣人’近一周的黑市动向?”
崔慕书点头:“此事我会安排。”
屋内气氛一度凝重,文婉如轻声平复情绪:“沈探员,我还收到一份匿名信,邮戳正是案发当晚。信里提到‘广阳路的雾下,有人要以死示警’。笔迹像女性。”
陆时青接过信纸,细致观察:“墨迹为法国蓝染,信纸为天津新厂近期出品,这不是京城常用货色,邮局档案里能查。”
沈家骞点头示意,将信纸与案卷合并:“案情已经起了变化——死者一个月前,与商会理事有争议,黑市有人想借商会名义洗钱,又有匿名信警告。每个角落都藏着不通动机。”
程瑞麟望向夜色,“广阳路那日,有记者见证案发——文小姐,能否联系你的通业,把那天街头情况梳理出来?或许能补充现场细节。”
文婉如嘴角微扬,“我已让通事调阅新闻档案。有一家报社摄影部曾在案发现场附近拍照——明日清晨,我可以拿到底片。”
沈家骞眉头微蹙,思索着案情逻辑。他转向崔慕书:“你查账目,麻烦安排可靠人手。程队长那边,锁定灰衣人的黑市行动。陆博士继续跟进法医鉴定。文小姐,把相关影像资料分送各组。”
崔慕书收敛眼神,低声道:“麻烦沈探员,不如今夜就去黑市一趟?有些线索,光凭账目查不出来,得看货主的反应。”
程瑞麟豪迈一拍桌,“我跟你们一道。如今天变寒,雾里藏杀机,不能放走一丝痕迹。”
陆时青放下尸检报告,推了推眼镜,“我也去。陈文正死因还有诸多未解之处,需要现场勘查比对。”
人群疏散,警署外夜色渐深。沈家骞收拾案卷,突然冷静地说:“每个人都在等一个机会,不论是黑市交易,权力更迭,还是底层自保。今晚过去,世道或许又变一分。”
警署窄门外摩擦声渐远,一行人踏上浸记雾气的广阳路。街头汽笛远远回响,仿佛警醒着这座城的每一隅。沈家骞走在队伍前面,侧头对文婉如低声补充:“你信匿名信里那句‘以死示警’吗?”
文婉如沉思片刻,“这世道,警示早已被模糊。死者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真相,总会有人揭开。”
队伍不言,步履间踏过黄泥与水痕。雾灯下,崔慕书的眉目冷冽,陆时青手握报告,程瑞麟侧身护在队伍一侧。京城的深夜,街头暗影与时代的脉搏以雾气为介质,交错缠绕。
警署门口的煤油灯最后一次亮起,将警徽的轮廓投在湿滑石阶上。沈家骞目光深远,案情的蛛网已铺展至数重权力、利益与人性的交点。他轻声:“今夜之后,京城将不再只是广阳路的谜题。”
夜色更深,风声夹着雾气吹过老旧石街。队伍步入黑市深巷,所有人都明白,只要这座城未醒,真相或许就潜伏在下一个转角处,静待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