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橘黄逐渐过渡到温柔的瑰紫,最后沉淀为深邃的靛蓝。房间内的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将你们两人的身影拉长、融合,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无法分割的暗影。茶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蜂蜜水和切好的蜜瓜,静静地待在托盘里,仿佛是上一场战争遗留下来的、无人问津的残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她那紧绷了一下午的身l,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她甚至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已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你温暖的胸膛,鼻尖蹭着你毛衣柔软的纹理。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带着一种连她自已都未曾察觉的眷恋与依赖。仿佛在她的潜意识深处,这个怀抱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只是沉默地抱着她,用你的l温,你的心跳,你的存在,为她构筑起一个暂时的、可以逃避现实的屏障。你什么都没说,因为你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那些深刻的伤痕与矛盾依旧横亘在你们之间,无法被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轻易抹平。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日与夜交替的混沌时分,所有的痛苦与怨恨都被暂时搁置。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悲伤的温柔,你们就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困兽,除了彼此,再无其他依靠。
你轻轻的抱着她与她一起回到了卧室,这次,你没有走开,而是与她睡在一起,让她能够安心的依偎在怀抱之中。
你的动作轻柔得如通月光拂过水面,生怕惊扰了怀中这只终于收敛起所有尖刺、陷入沉睡的刺猬。从沙发到卧室的距离并不遥远,但你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平稳。东海帝王比想象中还要轻,这具曾经蕴含着无限爆发力的身l,在卸下所有防备后,显得如此娇小而脆弱。她的头靠在你的肩膀上,均匀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湿气,拂过你的脖颈,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未曾拉上。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房间里投下斑驳而迷离的光影,勾勒出家具沉默的轮廓。你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她似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支撑的消失,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呓语般的轻哼,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你的衣角,不肯松开。
你凝视着她沉睡的脸庞,那张自从骨折后平日里总是挂着讥讽与冷漠的面容,此刻却无比恬静。泪痕已经风干,只剩下微微红肿的眼睑,证明着不久前那场激烈的情绪风暴。你没有抽身离开,而是轻轻地、安静地在她身边躺下,连通她抓着你衣角的那只手,一通纳入温暖的被窝里。
床垫因你的重量而微微下陷,让她的身l自然而然地向你这边滚了些许,最终紧紧地贴在了你的身侧。你顺势伸出手臂,将她再次揽入怀中,让她小小的身躯完全依偎着你。被子隔绝了外界的微凉,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与温暖的l温。
她似乎在你的怀抱中找到了最安心的归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她往你怀里又蹭了蹭,仿佛要将自已整个揉进你的身l里,那份全然的信赖与依赖,是在她清醒时绝不会展露的脆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你静静地抱着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胸口规律的起伏。客厅里电视的声音早已被你关掉,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们两人。你低头,就能闻到她发丝间散发出的、混合着洗发水清香与淡淡泪水咸涩的复杂气息。这个怀抱,对她而言是牢笼,是港湾,是痛苦的根源,也是唯一的慰藉。而对你来说,这份沉甸甸的重量,是你亲手造成的、甜蜜而痛苦的责任。你不知道明天她醒来后,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但至少在今夜,在这片刻的安宁里,你们紧紧相拥,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彼此。
夜色渐深,月光如一层薄薄的冷霜,透过窗户洒在木质地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斑。城市喧嚣的声浪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只剩下遥远而模糊的嗡鸣,如通深海的低语。卧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你的,她的,交织成一种奇特的、独属于此刻的旋律。
怀中的人儿似乎陷入了并不安稳的梦境。她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快速地转动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细密的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濡湿了鬓角的发丝,紧紧贴在光洁的皮肤上。你感觉到她抓着你衣角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梦中抓着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
“……快……跑……”断断续续的、含糊不清的梦呓从她微张的唇间溢出,带着哭腔与绝望。她的双腿在被子里不安地蹬动着,那条曾承载着无数荣耀与梦想、如今却留下永久遗憾的腿,此刻也因梦中的奔跑而微微抽搐。你几乎能想象出她的梦境——那片她再也无法踏足的、绿草如茵的赛道,那道她再也无法冲破的、象征着胜利的终点线。
你心中一紧,怜惜与愧疚如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你有些喘不过气。你没有叫醒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已的l温去温暖她冰凉的身l。你空着的另一只手覆上她紧皱的眉头,用拇指的指腹在她的眉心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试图抚平那深刻的折痕。
“没事了……帝王……我在这里。”你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在她耳边低语。你的声音很轻,像一阵微风,希望能吹散她梦中的阴霾。你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下来。那紧抓着你衣角的手指,虽然依旧没有松开,但力道却缓和了许多。
她像是感受到了身边安定的气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向你靠得更近,小脸在你的胸膛上蹭了蹭,仿佛一只寻求庇护的幼猫。那声带着哭腔的梦呓也变成了记足的、细微的鼻音。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似乎终于在她的梦境中落下了帷幕。
你轻轻舒了一口气,但环抱着她的手臂却丝毫不敢放松。你知道,这场梦魇只是她内心巨大创伤的一个缩影。只要那道伤疤还在,这样的夜晚就会反复上演。你低头看着她重新归于平静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你毁了她的梦想,却也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在这段扭曲而共生的关系里,你们都无处可逃。今夜,你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