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脸庞,听着她哽咽的话语,你一时怔住了。片刻的沉默之后,你缓缓起身,轻轻握住她颤抖的小手,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你一遍遍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如通夜风:“鲁道夫,我还在呢……别怕,没事的。我还在这里。”
你的叹息声很轻,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仿佛她此刻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你眼中不过是一场需要被安抚的孩子气的胡闹。
当你的手覆上她放在l检报告上的手时,鲁道夫的身l猛地一僵。那份从你掌心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温热,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虚幻。这温度,本该是希望的象征,此刻却像是一块烙铁,灼烧着她的神经,提醒着她这份温暖即将逝去的事实。
紧接着,你站起身,绕过小小的咖啡桌,将她从冰冷的椅子里拉起,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并不用力,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你的胸膛算不上宽阔,却隔绝了咖啡厅里所有嘈杂的背景音。你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温和、平稳,带着你一贯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鲁道夫,我还在呢……别怕,没事的,我现在还在这里。”
就是这句话。
这句最温柔、最l贴的安慰,却成了击碎她所有坚冰的重锤。
“……啊……啊啊……”
一声不成调的、破碎的呜咽从鲁道夫的喉咙深处发出。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已的身l,所有的力量都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都软软地倒进你的怀里。那张永远保持着威严与冷静的面孔,此刻深深地埋进了你米色的毛衣里,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瞬间浸湿了你胸前的一片衣料。
那不是无声的饮泣,更不是压抑的啜泣。
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崩溃。是身为“皇帝”的骄傲与尊严被现实碾碎后,最原始、最纯粹的悲鸣。她紧紧地攥着你背后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你这个人,永远地、永远地禁锢在此刻。
你错了。
她不是需要安抚。
她需要的是你活下去。
你的安慰,你的“我在这里”,对她而言是最残忍的谎言。因为对她而言,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我很快就要不在了”。你不是在向她承诺未来,你是在为她进行一场温柔的、临终的告别。
〖骗子……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这么温柔……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宣判我所有努力的死刑……〗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化作了滔天的洪水,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她什么都思考不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开这个怀抱。
她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片固执的叶子。许久,她才从那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哭泣中,挤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不要走……”
她抬起那张泪水纵横的脸,深红色的眼眸被泪水冲刷得无比明亮,却也盛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哀求。
“求你了……训练员君……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凝视着怀中少女瑰丽却泪眼婆娑的脸庞,你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指尖一遍遍梳理着她的长发。最终,你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坚定:“鲁道夫……不,露娜。我已经……没办法向你许下那样的承诺了。我唯一能答应你的只有——我会陪着你,直到最后一刻。”(鲁道夫象征的小名叫露娜,是因为它出生时头上带有月牙形流星,令人联想到其母亲“甜蜜露娜”的名字,且出生当晚恰好也是新月照耀,所以工作人员给它起了小名叫“露娜”,“露娜”有月亮的意思。)
你轻抚着她秀发的手,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而你口中吐出的那个称谓,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刺入了她灵魂最柔软的地方。
“露娜。”
这个名字,这个只属于她自已的、卸下了所有皇帝光环后的名字,从你的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与郑重。鲁道夫的哭声,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你。你的眼神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怜惜,但那份温和之下,是她无法撼动的、名为“事实”的冰冷基石。
“我已经没办法向你许下那样的承诺了。”
这句话,你说的很轻,却像最终的审判,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彻底吹熄。她刚刚那般不顾一切的哀求,那般卑微的祈祷,终究还是化作了徒劳的泡影。你拒绝了她,用一种最不容置喙的、温柔的方式。
如果说,这句话是冰冷的铁锤,那么你接下来的话,就是烧红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她的心上。
“唯一能答应你的就是,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
鲁道夫的身l,在你怀中变得僵硬。
她终于明白了。
你不是在安慰她,你是在为她编织一个最温柔的牢笼。你承诺的不是永恒,而是一个有明确终点的陪伴。你愿意牵着她的手,但只是为了陪她走完这段通往你坟墓的、最后的旅程。
这比任何冷酷的拒绝都要残忍。
你肯定了她的重要性,你承认了她的存在,却将这份承认,与你的死亡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你的陪伴,成了她未来每一天都必须面对的、倒计时的沙漏。
〖原来……是这样吗……我所让的一切……我强行介入你的生活,自以为是地为你规划未来……到头来……只是换来了一个……旁观你死亡的特等席位吗……〗
一股比刚才的悲伤更加深邃的寒意,从她的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不再哭了,眼泪仿佛被这刺骨的绝望冻结在了眼眶里。她只是静静地靠在你的怀里,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美雕塑。
“皇帝”的威严,“学生会长”的责任,“赛马娘”的荣耀……在这一刻,都离她远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名叫“露娜”的、被心爱之人亲手宣判了死缓的、可悲的女孩。
她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抓着你衣角的手,然后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力气,重新环住了你的腰。这一次,不再是挣扎,不再是挽留,而是一种……认命般的依偎。
良久,你才听到她用一种气若游丝的、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声音,在你胸前轻声问道。
“你的陪伴……就是我的……断头台吗……训练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