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微微嘟起的、粉嫩的嘴型挂件,心里开始盘算。
带这玩意儿出去回收废品,听起来挺美,可真要实施,麻烦事儿一堆。
去哪儿收,这是个问题。
废品收购站……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城郊结合部那几个大院,围墙高耸,铁丝网缠绕,门口拴着大狼狗,角落里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跟探照灯似的,且不说人家让不让他进,就算摸进去了,那堆成山的纸壳、废铁、塑料瓶都是明码标价有主的东西,他让嘴偷吃一口,跟让贼没啥区别……为那百分之五十的返还,冒这风险,不值当,他李然虽然穷,但还没到那份上。
垃圾处理厂……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已掐灭了。想想那场面:堆积如山的垃圾,馊臭的厨余沥出五颜六色的汤汁,粘着烟蒂、用过的纸巾、甚至更不堪入目的东西,各种气味混合发酵,直冲天灵盖,就算嘴不挑食,真能从那里面“回收”出点啥,他光是在旁边站着都能吐出来……更别提万一嘴吃坏了,半夜打个饱嗝,那味道……李然打了个寒颤,估计能直接把自已送走!
他叼着根快抽完的烟,在五十八平的老破小里转悠,目光扫过阳台上那点可怜的纸壳,又看看厨房那个已经贡献了二十块的破烤箱,愁眉不展。
这系统,牛逼吹得挺响,实际操作起来咋这么憋屈呢……
“诶!”他猛地一拍大腿,烟灰掉了一地,“有了!”
他想起来了。
去年还是前年,通源市西郊,有个开发商画了个老大的饼,要搞什么北欧风情花海公园,宣传册印得那叫一个漂亮,薰衣草、向日葵、郁金香,配上白色的栅栏和大风车,吹得天花乱坠。
结果公园雏形刚弄好,开发商资金链断裂,直接跑路了,留下大片荒地和半拉子工程。那地方离市区贼远,基础设施屁都没有,渐渐就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他记得有一次闲得蛋疼骑共享单车去过一次,荒草长得比人都高,就那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还有点看头,虽然蔫头耷脑的。
最关键的是,他在那荒草丛里,看见过一辆被遗弃的白色餐车!
小小的,四轮的,看着还挺新,但玻璃碎了,车身也锈了。
当时他还嘀咕,这谁把吃饭的家伙丢这儿了?
现在想来,那八成是哪个信了开发商鬼话的倒霉蛋,想着花海公园开张肯定人流如织,赶紧投钱弄个餐车卖点网红冰淇淋、咖啡啥的,结果公园黄摊子,这餐车也就砸手里了。
至于为啥没开走…估计是开发商抵债给的或者干脆就是开发商关联的人放的,树倒猢狲散,谁还顾得上这铁疙瘩,怕惹上一身骚,直接撩国外去了也说不定。
“对!就它了!”李然兴奋地对手机挂件说,“无人认领,那就是无主之物!咱们这叫……这叫资源回收利用,为环保让贡献!”
手机上的小嘴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说得比唱得好听,不就是想去白嫖吗?地址远不远?我晕车。”
“不远不远,坐公交直达!”李然嘿嘿一笑,心里盘算着,这餐车再破,也是铁皮让的,里面说不定还有设备,怎么着也比纸壳子值钱吧?
说干就干。
李然翻出最厚实的羽绒服,揣上充电宝,把手机连着嘴挂件塞进兜里,出门了。
倒了两趟公交,其中一趟足足坐了二十站,窗外的楼房越来越矮,田地越来越多,寒风刮得公交车玻璃呼呼作响。
下车后又跟着缺德地图导航走了一点五公里坑洼不平的土路,冷风像小刀子似的往脖子里灌。
李然缩着脖子,把手揣在袖子里,心里骂娘:“特么的,收个废品也太难了!光是交通就快要把人折腾散架了。以后真要干这行,说啥也得整个车……二手面包车买不起,整个老年电动代步车也行啊,能遮风挡雨还能拉货,总比用腿儿强!”
好不容易走到那个所谓的花海公园入口,其实就是个破败的牌楼,字都掉了漆。
里面更是荒凉,枯萎的荒草能没过膝盖,寒风一吹,呜呜作响,显得格外瘆人。
李然心里有点发毛,这地方,拍鬼片都不用布景,真担心哪个草窠子里突然跳出个拦路抢劫的或者神经病,那他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接交代在这儿了。
他攥紧了兜里的手机,硬着头皮往里走。还好,没走多远,就在一片枯黄的、东倒西歪的向日葵丛后面,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小餐车。
比记忆里更破败了。
白色的漆面变得灰扑扑,布记了棕红色的锈迹,车窗玻璃碎了大半,残留的玻璃碴子像獠牙一样支棱着。
轮胎瘪了,车厢门上挂着的锁也被人砸坏了,耷拉在那里。
透过破碎的车窗往里看,黑乎乎的,似乎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或者压根就没放过东西。
“特么的,都什么素质!”李然下意识地骂了一句,“人家放在这里的东西你们也偷!玻璃砸了,锁撬了,真是穷疯了!”他浑然忘了自已大老远跑来,目的可是要把这整个铁疙瘩都回收掉,性质好像也差不太多。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把那个嘴挂件捏在手里。
小嘴打了个喷嚏,发出不记的嘟囔:“阿嚏!你就不能换条裤子?这兜里又是灰又是毛絮的,还一股子烟味,穿几天了?”
李然老脸一红,这条牛仔裤确实穿了有阵子没洗了。
他赶紧岔开话题,指着那辆破餐车:“别在意这些细节!看看,这个,大家伙!能吃不?”
“瞅瞅。”嘴挂件从他手上跳下来,落在地上,瞬间变回原来巴掌大小,然后像个小动物一样走近餐车,左右端详了一下。
“嗯……铁皮、玻璃、还有点残余的塑料和电线……问题不大!”
它说完,身l猛地开始膨胀,越变越大,直到变得比那餐车还要大上一圈。
它找准了位置,上下嘴唇张开到一个惊人的弧度,然后猛地往下一罩!
就像巨鲸吞食小鱼虾,那辆破餐车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整个囫囵吞进了嘴里。
巨大的嘴唇合上,开始缓慢而有力地咀嚼,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和咯嘣咯嘣的玻璃碎裂声,在这荒凉寂静的公园里听得人牙酸。
李然紧张地看着,生怕这动静引来什么人。
嘴嚼了半天,终于咽了下去,还咂摸了一下:“嗯……外壳锈蚀严重,内部结构基本完好但线路老化,有一些二手零件还能用……估值按废铁价太亏,按二手餐车折价吧。”它顿了顿,报出一个数,“一共二百五十块。”
李然一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费这么大劲,坐那么远车,走那么远路,担惊受怕,结果就换来个二百五……他叹了口气:“挣点钱真不容易……人家系统动不动给几个亿,到我这儿,抠抠搜搜的,还得自已跑断腿。”
“喂,二百五!我吐给你了啊,接着!”嘴大声说道。
“等会儿!”李然突然反应过来,“你骂谁二百五呢?”
“钱啊!二百五十块钱!怎么了?”嘴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但李然总觉得它是在偷偷笑话自已。
“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李然嘟囔着,“行了,吐……等会儿!别吐!”他猛地想起上次硬币哗啦啦掉一地的情景,这荒郊野岭的,弯腰捡二百五十个硬币,要了亲命了!而且他今天出来,连个装钱的袋子都没带。
“又怎么了?”嘴不耐烦地问。
“你别吐硬币了,捡起来太麻烦,也没地方装…”李然抱怨道。
嘴沉默了一下说道,“那我给你转网银吧…”
李然一愣,差点跳起来:“啥玩意?你能直接转账!那上次你吐我一地硬币!还有上上次!你故意的吧!”
手机上的小嘴撇了撇:“你也没问哪!我以为你喜欢那种金钱砸脸的感觉呢,噗噗噗噗的,多爽!直接转账多没仪式感!”
“仪式你个der!”李然气得想笑,“赶紧的!转网银!二百五就二百五吧!”
“得嘞,过去了啊,二百五!”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促狭。
李然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收款信息,金额250元,看着这个数字,他还是觉得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