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未歇，城南医铺内外药香氤氲。楚明怀倚在窗棂旁，目光隔着青色油纸，看街巷深处有不寻常的影子晃动。欧阳巧巧捧着药杵，在案后手腕停住，眉间的笑意收敛成黄金般的警惕。
苏纤尘坐在矮榻，手指抚弄剑鞘。范冶川靠在门侧，肩头微扬，藏不住的急躁流露于指尖。他压低声音：“明怀，这夜像是怪得很。”
院外，脚步声忽远忽近。风将细雨斜吹，带来街口另一家铺子的砖瓦碎响。巧巧轻敲桌沿，眸光锐利：“外头不是熟人。后院柴门有人动手脚。”
楚明怀移步门口，低声：“巧巧，有什么机关？”
她嘴角翘起：“你们藏身，我来引路。”
帘缝间，苏纤尘不动声色地捏紧剑柄。冶川猫下身：“我去院墙后看看。”
“不必莽撞。”楚明怀劝阻，目光迅速划过屋内。药柜低檐下有一只破旧香炉，炉底微露铜线。他朝巧巧使了个眼色。她明了，挪动柜脚，香炉外壳被悄然卸下，露出一道暗门。
巧巧带头，楚明怀、苏纤尘依次跟进。霉香扑鼻的暗道里，脚步声沉闷。苏纤尘回望，后院门响起撞击声，范冶川要留下守阵。巧巧丢给他一枚药丸：“怕有伤用，别死撑。”
院外声浪渐急，似有十余人围定。冶川皱眉：“你们快走，我在这拖几招。”
楚明怀犹豫，终点头。暗道曲折，药柜后暗钮开启，几人潜身进医铺后室。外头脚步踏碎泥土，几缕昏黄灯光从窗格缝洒进浩然的黑夜。
冶川握剑，长身当院。他故意踏出三尺方步，冷喝：“何人夜探医铺，有胆出来见！”
院外一人阴笑，黑衣下藏着滨水会的标饰。那人道：“有人藏匿苏家余孽，沈公子要查。”言语锋利如刀，众手下步步逼近。
冶川攥剑欲起冲突，巧巧在暗道口攥紧手杖，低语：“此铺有机关，外院水渠通暗格，你们且别露面——明怀，你识得机关之理吗？”
楚明怀挤在墙角，目光如电：“再去前院药柜，取那青瓷瓶。”
苏纤尘取来，瓶中药末一洒，暗道内壁悄然变色，一道滑板翻出。他低声：“府外有探子，机关可困一时。”
巧巧紧张地瞪着他：“这法子保险么？”
“错一步便出大祸，但必得拖住沈无忧的人。”楚明怀话未落，院后忽现火光，探子点燃油灯，照亮院落角落。
范冶川猛喝一声，将院中水罐踢翻，烟雾腾起。黑衣客冲入院内，冶川左躲右突，与来客缠斗数合。外头人多势众，他略显疲态，但剑势如练，不显退缩。
暗道内三人屏息，苏纤尘盯着外头身影：“冶川会不会有事？”
巧巧咬牙：“他伤不重，除非对方有朝廷高手。”
楚明怀按着机关，冷静观察。外头脚步杂沓，院墙塌出一角，冶川被两人困住，肩头渗出血痕。他咬牙继续搏斗，忽听楚明怀低唤：“冶川，退至井边！”
冶川奋力跃过院墙，仗剑横挡，避开飞来的暗器。楚明怀按下药柜内弹钮，井口机关开启，井边突起石板，将冶川与敌手隔开。院内一阵骚乱，黑衣客顿时慌乱。
苏纤尘趁机推动机关，一道暗门开启，将冶川拖入后院深处。巧巧急促关上门，“快用药！”
冶川喘息，巧巧递去药膏，为他包扎伤口。苏纤尘安慰：“你已尽力。”
冶川甩甩手，嘿然一笑：“咱这院，也忒险。”
楚明怀蹲下，检查机关锁扣，确认暂无后患，才松口气。外头黑衣客见追踪无果，渐渐散去，院落归于寂静，只剩雨声打在破瓦上。
巧巧坐定，低声：“沈无忧找苏家的事，不会这么快罢手。”
楚明怀沉思片刻，抬头看苏纤尘。她神色复杂，目光在昏黄灯火下波澜起伏：“这条路，越来越难行。”
冶川犹豫片刻，嗓音低沉：“纤尘，你若真要复仇重建门派，我冶川义无反顾。只是如今势力凶险，需有长远之计。”他的言语里混杂着坚定和未言的焦虑。
苏纤尘终于开口，声音细静却如寒芒：“我的父母与清云会门人死于沈无忧暗算。我不能放过他，也不能只为私仇而丧失心性。门派之事，是期许，也是重担，不知能否撑得过来。”
气氛一时凝结。
楚明怀柔声道：“你的仇，我不能说能替你报，但你若信我，便由我与你并肩。是非有界，但人心还可有选择。我来自远方，有些用法与想法，只要够坚定，总能转一线生机。”他言辞温和，却带着决断。
苏纤尘目光一动，终在灯下缓缓点头，仿佛在深夜里卸下心头枷锁：“我信你。”
巧巧撑着下巴，眨眼：“说得真好听，人心叵测也罢，医铺暂且用作据点，日后事多，还请三位别拖我后腿。”
范冶川嘿嘿一笑，拍了拍楚明怀肩头：“明怀还是有些法子，道道还蛮深。有你在，我们不算孤军。”
屋外又一阵风雨。院门旁的水滴像细而密的鼓点，敲打着昏暗夜色和众人心头的疲惫。
楚明怀扶起手中的铜扣，回望三人：“接下来，沈无忧不会轻易罢休。他若再来，我们不能只靠藏身。须得主动为局，探查滨水会来路，定缜密计划。”
苏纤尘站起身，气息比先前平稳许多：“你既承诺，我亦携手。清云会不死于黑暗，总有再见光明之日。”
巧巧把煎好的草药丢入罐中，眸色流转：“天快亮了，江湖事，先救好伤，再定计策。医铺虽小，却不屑于托庇强权，此处便是我们的影与火。”
范冶川坐回榻上，笑道：“可惜今夜没痛饮，倒是步步惊心。明怀，日后你还得想更多药味和机关，咱们才能在这城南有安稳处。”
楚明怀望向窗外，雨丝已渐弱。四人于灯下静坐，彼此神思飘摇，却在这一刻，隐约有了属于自已的联结。
夜色将尽，医铺内的灯光映照众人脸庞，虚虚实实如江湖暗涌。风雨反复拍打窗棂，却阻不断他们心里的微光。
此刻，世事尚未明朗，局势未定。医铺中的四人已携手通心，江湖新局，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