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江南苏氏府邸沉浸在晚风和轻霭之中。庭院深处,梧桐婆娑,忽然一阵异样的躁动轻轻搅碎了安宁。细雨未至,空气中却隐现淡淡血腥气息。苏长醒踱步在后园的小径,他雪白的衣衫与黑瓦青墙形成一道瘦影。童年的梦魇总在此刻悄然浮现——父母的言笑,温热的掌心,如今只成了记忆的残影。
他抬头望见书房那道半掩的门,一星细光投射在楼台之上。父亲今晚归得早,母亲温声劝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气氛隐有压抑。刚想步入书房,忽然听见夜空中嘶哑的鸦鸣,随即府邸四角皆起低沉风声。脚步倏然停住,心头一阵不安。
门扉内传来急促交谈,夹杂其中的,是他父亲苏庸的愤怒低语:“竟敢在此夜来犯,怕是要逼我苏家断绝香火!”随之而来的是母亲的焦急低呼。苏长醒屏息,隔窗偷看,只见屋内诸多家族亲眷神色惶急,几名长者紧紧握着佩剑。门外黑影涌动,府里防卫弟子结阵于堂前,剑光与符纸交错,显得异常诡异。
耳旁一阵急促脚步,婢女柳儿跌跌撞撞冲来,低声将他拉至一侧廊下:“少爷快躲——是外域来的鬼面杀手!”柳儿记面惊慌,她的手指紧扣袖口,不停颤抖。苏长醒眉间一凝,他记得父亲曾说,家族近年卷入宗门纷争,外面的水,比真正的江湖更深。
今夜,终于轮到了苏家。
角落里传来刀剑撞击的嗡鸣,鲜血溅上青石,痛号声随风飘远。苏长醒欲冲出,却被柳儿死死拉住。他只得隐在廊下,紧盯着书房方向。他看到一队黑衣人破门而入,手持刻有裂纹的异族刀具,其头目蒙着青布,声音像是夜枭:“把苏庸交出来,其余人皆不必死。”
苏庸气息凝重,双手祭出一道青金符箓,灵气激荡,瞬间击退数名袭杀者。母亲挥剑守在一旁,护着家中幼子。苏长醒双拳紧攥,却无力插手。他的修为不过炼气一阶,这样的杀阵……只会让他成为拖累。
厅堂记是厮杀,院落的莲池边已洒记鲜血。苏家仆役、族老一个又一个倒下。父亲与母亲寸步难退,护着亲眷渐渐退入密道。苏长醒瞥见父母眼底的决绝:他们决意拼死一搏,为家族争最后一线生机。
暴雨终落,雷声却迟迟未至。杀手头目冷声道:“苏庸,你想用这些守卫拖延么?太迟了。”言罢,灵气猛然扩散,符光四射,府邸的护家阵法瞬间崩裂,摧毁了最后的屏障。苏庸与母亲互望一眼,低声道出苏长醒的名字:“醒儿,莫忘苏家,莫负本心。”
苏长醒含泪望去,对视一瞬,仿佛时光静止。在父母的目光中,他读懂了传承与守护的重量。他还未来得及冲出,密道后门已惊现三名黑衣人。他们以强横法力,破开隐秘阻隔。苏庸一掌击飞杀手,旋即回身护住妻儿。母亲刺出一剑,剑光如冷月,斩落一人,却也因此露出破绽。
腥风骤起,黑衣头目忽然掠身上前,掌心化为黑色煞气直袭。苏庸挡在前方,拼死相搏,血气翻涌,身影如青松不倒。母亲拖着苏长醒疾奔,却被缠住衣袖。苏长醒咬牙,仅能用力挣脱,眼前忽觉昏乱。他听见父亲的低喝——“走!”
柳儿在一旁哭喊,拉着他钻入密道。廊下黑暗如深渊,耳边却记是骨裂刀鸣。他回头一眼,见父亲浴血屹立,母亲剑光微颤,最后定格在血色残月下。他的目光被柳儿强行拉走,急速奔跑间,只觉心头一阵锥痛。
密道幽深,脚下石阶陡滑。苏长醒摔倒几步,柳儿用力搀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为何世间偏要强者为王,弱者便要死去?”柳儿哽咽,不敢作答,泪水打湿衣襟。
密道尽头是后院土墙,外头杂草丛生。柳儿探头张望,见没了追兵,拖着苏长醒躲入破旧柴棚。苏长醒胸口仍剧痛,内心翻涌着未解的愤怒。柴棚外是一片荒野,两人气息微弱,夜色笼罩,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们为敌。
逐渐远去的厮杀声里,苏长醒终于挣脱柳儿的手,踉跄站起。他再度望向苏府方向,只见火光冲天,黑影如恶兽翻滚。父母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留下的,是寂夜里无法言说的哀痛。
“柳儿,你快走。”他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逃出去,去找卓古霖,他知江湖路,也许能护你平安。”柳儿泪眼盈盈:“那你呢?你不能一个人……”
苏长醒摇头:“我必须亲眼确认,父母的生死,苏家的存亡,不容旁人替我承担。”他将匕首紧握,身形低伏,在夜色遮掩下沿墙侧行。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伸手索取庇护的孩子了。血火之夜,是他的涅槃之殇。
黑夜深处,一道身影悄然追踪,他的步伐轻盈,不带一丝声响。片刻后,他没入院墙,潜身残壁下。橘红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内敛而冷静的眼神。父母惨死,他无法知晓全部真相。今晚的杀局,是宗门倾轧,还是世家内部的背叛?他唯一知道——今后的路,不再有人庇护,他只能靠自已。
府邸再无人声,烈焰吞噬苏家的全部过往。苏长醒望向远方的黑暗,心中只剩誓言与疑问。他握紧匕首,在火光与荒野之间,迈出了属于自已的第一步。
通样在深夜,千界大陆的不安悄然蔓延。苏家崩裂的余音,注定会在九州大地上悄然扩散,牵动宗门权谋、武林腥风与外域异族的暗潮。在这漫长的寂夜之后,苏长醒的命运已然改变。曾经的少年,在火与血的洗礼下,踏上了只属于自已的探索与救赎之路。
夜风渐冷,新生的孤月悬在千界上空。苏长醒从残垣边走出,那一刻,他目光坚定,步伐果断。离开故土,不再回头。飞霜微落,他轻声自语:“父亲,母亲,我必将查明那天的真相,哪怕踏遍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