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矿工拄着铁镐在前头开路，佝偻的背影活像块被风啃了几十年的岩石。他那只缺了俩指头的手攥着镐柄，指节青黑得发亮，每挪三步就得弯下腰咳一阵，痰沫里裹着暗紫色的碴子
——
这是常年吸暗物质落下的老病根。
“再往前三百步就到了。”
老头嗓子跟漏风的风箱似的，“进化派炸塌入口时，我瞅着他们往里头搬过不少稀奇设备，估摸着是怕人撞见啥猫腻。”
林夏举着矿灯照路，光柱劈开眼前的浓黑。洞壁上渗着黏糊糊的玩意儿，跟化了的沥青似的，踩上去
“噗叽”
一响。她光翼上的鳞片时不时亮一下，淡紫色的光把周遭照得跟蒙了层薄纱，“凯，把能量探测器调灵点，这地方邪乎得让人发毛。”
“早调到最高档了。”
凯的机械臂在手环上划拉着，“这洞里头的能量波动跟心电图似的，忽高忽低跳得邪门，保不齐有啥活物。”
杨星揣着星尘碎片，手心的汗把碎片浸得发亮。打从进了这矿洞，碎片就跟揣了条活鱼似的，一个劲往洞壁上蹭。她拽了把旁边的阿木，这小子后背的星芒疤还泛着红，是昨天拆项圈时挣的，“你觉没觉得，这地方的石头在喘气？”
阿木刚要搭话，前头突然传来老矿工的惊呼。众人往前赶了几步，矿灯齐刷刷照过去
——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这哪是什么提纯车间，分明是座被忘在时光里的神殿。暗紫色的水晶从洞顶垂下来，跟倒挂的冰棱似的，灯光一打泛着幽幽的光，照得人脸上都紫莹莹的。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三面洞壁，上头画记了赭红色的画，颜料看着老得掉渣，却亮得跟刚抹上去似的。
“我的娘哎……”
老矿工手里的铁镐
“哐当”
掉地上，“这玩意儿……
我年轻时侯在废弃的神庙里见过类似的，老辈人说那是守望者留下的画儿。”
杨星举着矿灯凑到左边壁画前，手都在抖。画上几十艘银白战舰排着队，舰首的星芒图腾亮得刺眼，守望者展开的光翼跟孔雀开屏似的，淡紫色的能量流顺着舰炮往外涌，把迎面来的黑陨石炸成了碎渣。
“你看那艘旗舰。”
杨星指着画里最大的战舰，“驾驶舱里那人展开的光翼，跟林夏姐的一模一样！”
林夏皱眉凑近了看，光翼上的鳞片突然
“咔嗒”
响了一声。壁画上守望者的光翼边缘，有圈极淡的金线，跟她光翼裂痕里渗出的光一个色。她伸手碰了下壁画，指尖刚挨上石头，整面墙突然亮了，画里的战舰仿佛活了过来，炮口喷着光直往人眼前冲。
“好家伙！”
凯吓得往后蹦了半步，机械眼瞪得溜圆，“这玩意儿还带动态效果的？”
右边的壁画画风突变，看得人后脖颈子冒凉气。黑雾似的东西从暗物质星团里涌出来，触须上缠着无数扭曲的人脸，所过之处，绿油油的星球眨眼就成了灰扑扑的石头。最中间那团黑雾长得跟个大章鱼似的，几百只眼睛齐刷刷盯着看画的人，每只眼里都映着不通星球的惨状。
“这是……
蚀星者？”
阿木的声音发颤，他指着黑雾触须上的人脸，“那不是上个月被血鳍舰队抓走的殖民星居民吗？”
老矿工突然
“噗通”
跪下了，对着壁画磕了三个响头。他那只残手摸着画里黑雾的边缘，“老辈人说过，天上有吃星星的怪物，原来都是真的……”
众人的目光最后落到中间的壁画上。一个人类站在正当中，左手托着六角星水晶，右手举着团淡紫色的光，水晶洒下的金光把两边的战舰和黑雾都挡住了。这人脚下的纹路看着眼熟
——
星芒疤、齿轮、六角星缠在一块儿，跟星芒一号能量核心上的花纹分毫不差。
“这人……
是平衡者？”
杨星的星尘碎片突然飞起来，“啪”
地贴在壁画上。淡紫色的光顺着画里人类的轮廓流，把整个壁画都点亮了。画底下突然显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在光里慢慢变清晰：“失衡生蚀，唯人能衡……
这是啥意思？”
林夏摸着下巴琢磨，光翼上的鳞片忽明忽暗，“我瞅着像是说，两边失衡了才会生出蚀星者，只有人能把这平衡找回来。”
“不对不对。”
老矿工突然插话，他指着画里人类的胸口，“你们看这儿，他戴的吊坠，跟王佳良那小子手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杨星凑近了看，果然，画里人类脖子上挂着块小碎片，在光里闪闪烁烁。她刚想说话，星尘碎片突然烫得吓人，烫得她赶紧撒手。碎片在空中转了个圈，光突然变亮，在地上投出个星图
——
正是王佳玥梦里那三颗暗星的位置。
“这不是巧合。”
林夏的光翼突然展开，“这壁画是在给咱指路呢！”
洞顶突变
“哗啦”
掉下来几块石头，暗紫色的水晶开始滋滋冒白烟。老矿工脸都白了，“不好！这地方要塌！咱赶紧撤！”
众人往外跑的时侯，杨星回头瞅了一眼。中间壁画上的人类好像动了下，眼睛眨了眨，嘴角还往上翘了翘。等她再想细看，洞顶的石头
“轰隆”
砸下来，把那片壁画埋了个严实。
跑出矿洞老远，杨星还能听见身后的闷响。她摸着发烫的星尘碎片，突然觉得这玩意儿像个钥匙，刚才在壁画前，她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跟唱歌似的，软乎乎的：“……
等你们很久了……”
“想啥呢？”
林夏拍了她一把，光翼上沾着不少灰，“凯刚才检测了，这矿洞的能量频率跟守望者遗迹对上了，这壁画至少有三千年历史。”
老矿工蹲在地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他吐了口烟圈，“三千年啊……
这么久以前就知道有蚀星者了？那时侯的人咋不早说呢？”
“可能说了没人信呗。”
阿木坐在旁边揉腿，“就跟现在说咱们能平衡两边，估计也没人信。”
杨星把星尘碎片举到太阳底下，碎片里好像有东西在游，跟小鱼似的。她突然想起老李师傅说过的话，老辈人留下的东西，看着没用，说不定哪天就能救命。这壁画，这碎片，还有王佳玥那丫头的梦，说不定都是老辈人埋下的线索，就等他们这拨人来接茬。
“林夏姐，”
杨星突然站起来，碎片在手里转了个圈，“你说这画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咱的祖宗？”
林夏被问得一怔，随即笑了，光翼在身后扇了扇，带起一阵风，“管他是不是祖宗，画里说得明白，得靠咱们自已找平衡。走，回星芒一号，该给王佳良报信了，这老祖宗留下的画，可比啥情报都值钱。”
众人往飞船走的时侯，杨星回头望了眼矿洞的方向。那片塌陷的地方正冒着淡紫色的烟，在风里慢慢聚成个人形，晃了晃就散了。她攥紧手里的碎片，心里头突然亮堂起来
——
不管前头有多少铁壳人、蚀星者，他们手里攥着老祖宗留下的法子，总能走出条活路来。
就像那壁画上说的，失衡了怕啥，人总能把秤砣找回来。她摸了摸胸口的星芒疤，那里暖暖的，跟揣了颗小太阳似的，走再黑的路都不发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