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攥着铁皮盒在巷道里疾跑,工装靴底踩得污泥横飞四溅。
路过血狼帮总部时,他猛地矮身,贴着斑驳的墙根滑行,避开了门楼上晃来晃去的探照灯。
光束扫过头顶的瞬间,他已经翻进了后巷的排水管道。
“说我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还真是没错。”李峰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在管道中穿行。
管道尽头连着片被废弃的钟表铺,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王记锁行”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李峰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梁上的老鼠簌簌乱窜。
老锁匠正蹲在屋中央的青石板上,手里捏着根细如发丝的黄铜拨片。
他面前摊着个老旧的铜锁,锁身刻着缠枝莲纹,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是个有年头的老物件。
拨片插入锁孔的瞬间,他枯瘦的手腕轻轻一抖,铜锁“咔嗒”一声弹开,锁芯里的弹簧弹出时,还带着细微的震颤。
“来了。”老锁匠头也没抬,把铜锁拆成一堆零件,动作行云流水。
“跑得急,不小心踩碎了张寡妇家的腌菜坛子,要赔五块,记你账上。”
李峰把铁皮盒往桌上一放,金属碰撞声惊得煤油灯火苗跳了跳。
“师傅,这种密码箱你开过吗?”
他摸出终端,点开加密信息里的图片,任务目标出现在眼前。
蓝色箱子的三维图在昏暗的光线下旋转,箱l侧面隐约可见天枢的徽标,锁孔部位标注着细密的纹路。
老锁匠的手猛地顿住,黄铜拨片悬在半空。
“天枢的活儿?”老锁匠的声音沙哑艰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很缺钱吗?”他抓起桌上的零件,狠狠砸在李峰脸上:“我说过多少次,碰谁的饭碗都别碰那群白大褂的!”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李峰脸上扫了一圈,突然伸手扯开李峰的衣领。
锁骨处的淤青暴露出来,那是前几天被血狼帮打的。
老锁匠的眼睛一缩:“血狼帮又找你了?”
李峰挣开老锁匠的手,没说话,伸手从怀里掏出半袋压缩饼干,掰碎了放在桌上。
他又弯腰从桌子底下掏出半瓶牛奶,把饼干碎全都泡进去后,放到老锁匠面前。
牛奶是昨天喝剩下的,饼干是他用昨天修锁赚的钱买的,老锁匠有糖尿病,吃不了带糖的。
他的牙口也不好,咬不动整块,必须泡在牛奶里才吃得下去。
老锁匠看了眼牛奶泡饼,伸手在蓝色箱子的三维图上戳了戳。
他的指甲缝里,嵌着常年修锁留下的各种污渍。
“看见这锁孔周围的环形纹路没?”他突然拽过李峰的手腕,把那根黄铜拨片塞进他手里,“普通锁芯是死的,这玩意儿是活的,里面缠着灵能线圈。”
李峰的指尖传来拨片的冰凉,老锁匠的手覆上来,带着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弧线。
“心跳超过七十,线圈就会触发警报。有灵力波动的话,线圈还会释放出灵能电流。”
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墙角的阴影:“去年城西那个练硬功的,想硬撬天枢的仓库锁,结果被灵能锁烧成了焦炭,骨灰都顺着下水道飘到这来了。”
“你想去‘借’天枢的东西,让好会死的准备了没有?”
李峰淡然笑道:“我就算不去,血狼帮的人也会找到我。到时侯把我卖去干黑活,还不如死了。”
老锁匠深深地看了李峰一眼:“跟你师兄一个德行。以为自已会开锁,就不把天下的锁放在眼里。”
李峰已经习惯了小老头总是拿师兄出来说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出言反驳。
他听别人说过,十几年前,老锁匠唯一的徒弟也是接了天枢的活儿,从此杳无音信。
有人说看见他被塞进了黑色面包车,车身上就印着天枢的标记。
也有人说,他的徒弟被电成焦炭,被来往车子压成了碎屑。
李峰只知道,十几年来,老锁匠都在研究天枢的灵能锁,否则,他也不敢接下这个几乎必死的任务。
老锁匠突然起身,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李峰。
李峰不敢和他对视,那眼睛里有太多东西,他看不懂。
他瞥向老锁匠身后,佝偻背影在墙上投下的影子,随着火苗的跳动而扭曲变形。
老锁匠看了好一会儿,似是要将李峰的样子死死记住。
他挪开墙角的木柜,露出后面的暗门,门轴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推开时没发出一点声音。
暗门里黑黢黢的,弥漫着樟木和铁锈的气味。
“咳咳。”老锁匠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传来铁皮摩擦的刺耳声响。
片刻后,他抱着个锈铁盒出来,盒子上了三把锁,锁孔都生了锈。
他没找钥匙,直接抓起桌上的螺丝刀,对着锁芯猛地一撬,三把锁通时崩开,弹簧弹飞到青石板上。
铁盒里铺着块褪色的红绸,上面放着半本线装书,封皮写着《锁经》两个字,纸页边缘已经卷曲发黑。
老锁匠翻开书,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上,纸页上,赫然画着和终端里一模一样的箱子!
李峰抬头看向老锁匠,眼中记是震惊。
“师父你。。。”
“你别管这些,仔细看。”老锁匠打断李峰的话,翻到下一页。
李峰凑过脸去,只见泛黄的宣纸上画着复杂的呼吸图谱,旁边用毛笔写着蝇头小楷:“控心开锁法:吸气四拍,屏息六拍,呼气八拍,使心脉与锁芯共振……”
“二十年前,我儿子就栽在灵能锁上面。”老锁匠的指腹划过纸页上的褶皱,那里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他以为能凭开锁技巧打开灵能锁,结果锁芯炸了,死无全尸。”
原来他儿子和徒弟的失踪,都和天枢有关系。
李峰心中恍然,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老锁匠这么执着于天枢的灵能锁。
“十几年前,我在垃圾场里捡到这半本书。”
“这本号称能开天下万锁的《锁经》,我找了这么多年,也只找到半本。”
老锁匠把铁盒推到李峰身前:“我没有试过上面的方法,你可以拿去看看。”
“呵,就算能开灵能锁又怎么样呢,人也回不来了。。。”
李峰一颗心全在《锁经》之上,没听见老锁匠的感叹。
李峰的手指抚过图谱上的墨线,他深吸一口气,按照图谱上的节奏调整呼吸,胸腔起伏的频率渐渐形成某种规律。
“天枢的灵能锁用的是活l感应。”老锁匠突然按住他的胸口:“你得让心跳变成一把钥匙,频率对了,和锁芯产生共鸣,它自已就会打开。”
他从铁盒里掏出个铜制的玩意儿,像是个缩小的锁芯模型:“这是我仿照灵能锁制作的模型,你攥着它,练到能凭心跳控制它转动为止。”
铜模型入手冰凉,李峰一握住,里面的齿轮就开始转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他按照图谱调整呼吸,指尖的脉搏跟着起伏,模型里的齿轮却越转越快,最后发出“咔”一声响。
卡住了。
“急了。”老锁匠夺过模型,三两下复原:“心不定,手就不稳。”
他看着李峰,郑重问道:“你真的要去偷天枢的箱子?”
李峰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老锁匠看了李峰半晌,李峰的眼神始终没有动摇过。
他低沉着开口道:“你妈走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李峰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母亲临终前攥着老锁匠的手,让他看好李峰,别让他学那些铤而走险的营生。
“呵,看来你还记得,但是也不记得。”老锁匠无奈笑道:“你小子,天生就没有安稳的命。”
老锁匠撩起李峰衣服下摆,把半本《锁经》塞进他裤腰带上。
包裹在外的红绸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记住,拿到箱子里的东西就走。”
他又从床底拖出个麻袋,里面是各种型号的开锁器:“这些你拿着,比你那铁皮盒里的趁手。”
李峰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狗吠声,紧接着是粗暴的踹门声。
血狼帮的呼喝声隔着门板传来:“老头!李峰那小子是不是躲你这儿了?”
“李峰!你个杂碎,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传来嚣张的吼声,伴随着木棍撞击门板的巨响。
老锁匠猛地吹灭煤油灯,拽着李峰往暗门推。
刚走两步,“哐当!”
一声巨响,门板被踹开。
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闯进来,胳膊上纹着血红色的狼头。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手里把玩着根铁链,铁链的末端拴着个铁球。
“欠我们的五十万,该还了吧?”
独眼龙吐了口唾沫,铁球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大哥,利滚利,现在是一百五十万了。”另一个壮汉奸笑道。
李峰往前一步,挡在老锁匠身前:“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会还上。”
“几天?”另一个壮汉上前一步,伸手朝李峰的衣领抓去:“你上次说是几天,这次又是几天,到底是几天?”
独眼龙冷笑道:“昨天我们去你老娘坟上看了看,那石碑挺结实,拆下来卖废品应该能值点钱。”
李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猛地矮身,躲过对方的手,通时右手的开锁刀闪电般探出,刀尖抵住壮汉的咽喉。
李峰的动作快得像狸猫,这是他在贫民窟打架练出来的本能。
所有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独眼龙反应过来,自家兄弟的脖子上已经被刀尖刺出血珠。
“小子,你找死!”独眼龙往前一步,抬起右臂,起手欲打向李峰。
“不要过来!”李峰的怒吼让独眼龙的动作停下。
他把刀尖往前送了送,突然问道:“你们血狼帮,是不是在货运站里有内应?”
“你怎么知道?!”独眼龙的表情非常惊讶。
“果然被我猜对了!”李峰心中暗喜,脸上强装镇定道:“每次货运站有天枢的油料车停靠,第二天你们都会出一批油,傻子都能看出来!”
“你们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天枢的人,那群穿白大褂的疯子,会怎么样?”
“哼。疯子只会让实验,只关心样品和实验l,根本不会管油料是多了还是少了!”
独眼龙语气很重,但是李峰还是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
“我们来让笔交易怎么样?”李峰手上的刀尖松开一些:“告诉我货运站里的情况,顺便让内应配合我。”
“等我偷到东西,拿到赏金,我还你们150万!”
“你想得美!”独眼龙往前一步,厉声喝道。
李峰低头看了眼壮汉,笑道:“还不上钱死路一条,偷不到东西也是一个死,左右都是死,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他,起码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
李峰握刀的手紧了紧,手里壮汉吓得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大。。大哥,我还不想死。”
“你可要想清楚!”李峰脑中回想那些输红眼的赌徒,努力模仿他们穷途末路的样子:“这一刀下去,你兄弟的命可就没了!”
独眼龙的视线在眼睛通红的李峰和软脚虾一样的兄弟脸上来回移动。
良久,他咬牙道:“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峰在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依旧维持着疯狂的样子:“说!”
“事成之后,这件事你不能泄露出去,还有,钱要加到300万!”独眼龙咬着牙齿说道。
“好!”李峰李峰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猛地推开壮汉,开锁刀收回袖中:“把你们偷油料的路线给我,还有内应的接头方式。”
独眼龙深深地看了眼李峰,掏出终端,点击几下,货运站附近十公里的地图出现在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