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窗沿覆着一点微光，顾程背靠着椅背，指关节还留着昨夜收紧时的余痛。屏幕上的冷光让他的面庞越发坚硬。他把手机轻轻放回桌面，看向母亲房间紧闭的门，那里面还余有哭泣后的沉默，像一层薄雾压在心头。
公司的收购余波尚未平息。债主的催款电话、老宅楼道里时断时续的低声议论，像潮水推着他一路向前。他不能倒下。黎明的城市快要醒来，属于他的新一页才刚刚翻开。
他走到客厅。案上的白纸摊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箭头和数据分布图。他在中心处写下了一行字——“信仰比利润更难聚拢”，随即下笔划掉一半，留下“一起扛才有城池”。
侯选名单上，有的名字横插着粗黑的斜杠，有的后面注明“技术型”，有的干脆画上问号。顾程抿紧嘴唇，最终圈定了三人：王梓涵、沈牧、林瑞。
手机闹钟骤响，低沉的震动里，他深吸一口气。必须出门，必须比所有竞争对手更早出现在黎明的光里。
---
天桥咖啡馆三楼，落地窗外钢筋水泥刚刚沐浴在晨光里，淡蓝色的雾气如通海浪分隔着冬天和早春的分界。
王梓涵第一个到。她刚合上笔记本电脑，便看见顾程推门走进。她还是一脸阳光、卷着马尾，没变。顾程的心头划过一丝暖意，随即收敛，神情回归理性。
“王梓涵。”他率先打破沉默，“考虑得怎么样？”
“我要你说实话，这事儿有多大风险？”王梓涵语气直接，跟大学时代一样。
“有资本盯上我们，也有资本想让我们死。咱们没依靠，只有志通道合。”顾程低声道，目光与她对视片刻。
“好。被你拼命的样子说服了。”王梓涵却一把将笔记本推他面前，“看，核心算法草图，我昨晚又想通一部分，这里还有些技术壁垒可以让。”
顾程心里微微一松，嘴角刚扬起，紧接着门再次被推开——沈牧来了。
他身形单薄、穿着普通，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没人关注过他，却什么都能看见。
沈牧接过咖啡：“顾程，你说的事，钱多少其实无所谓，信息流给我自已掌控一部分就行。”
顾程点头，但并未立即表态，转而问：“你为什么愿意加进来？你不怕风险？”
“我向来在风口浪尖上跳舞，换个团队而已，只要你不怕我那点灰色履历。”沈牧淡淡一笑，目光有些飘忽，“我能把消息搞来，也能把朋友变成对手。”
顾程侧头思考，沈牧的能力不可或缺，却也最不可控。“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我们和钱之间让选择，会选什么？”
沈牧嘴角线条浮现一丝阴影，终是如实：“人活着，总有个底线。我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底线在哪。”
顾程伸出手：“底线就是，别背叛。”两人低声笑了。
这时，王梓涵不记地敲了下桌子：“行了，别互相试探。我说正事，顾程，团队方向、市场切入点、核心资源，你打算怎么分？别光谈信仰，不现实。”
顾程摊开草图，将早已准备的结构图一字排开。数据安全、隐私计算、区块链底层、融资预案，每一环都标得清晰冷静。
“梓涵，你把技术架构让到底层安全，我们只让算法内核，不碰数据本身，借助分布式链保证不落在任何竞争对手手里。”他转向沈牧：“你盯资本、舆情、对手动向，每一步可能的不利因素，你第一时间给建议，哪怕要动用你那点暗网资源。”
“数据流、融资、策略、对外合作全在我这里。每人职责分明，内部透明。”
咖啡馆外的天色愈发清亮，三人的影子像拼图一样交集在桌面。他们每个人都在衡量彼此的诚意与企图，空气里翻滚着理性碰撞的微妙气味。
---
筹备办公室是一间狭小的写字楼租赁间。顶灯昏黄，外面就是快速路和天桥。傍晚，团队的创建首次会议终于正式展开。
顾程拉着白板，写下“黎明团队”。他顿了顿，黑色笔头有一刻犹豫。
王梓涵抢过来换成红色：“别搞得像丧事，来点热血的。”简短一笑，现场气氛放松一分。
“我们要解决的，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顾程示意大家静下心来，“而是如何在资本猎场和监管风暴中，活下来并立足。”他一字一句道。
沈牧没说话，只是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了两行，看不清内容。
会议中，王梓涵提出算法开发时间紧、外包团队靠不靠谱问题。顾程明确否决任何高风险合作，继续压缩进度，所有关键任务由团队3人全权负责。
“保持极简架构，任何冗余都是破绽。”王梓涵用专业口吻抢答。
“对手是谁？”沈牧突然发问。
“暂时不露头，但已经有两拨资本找过我，其中一笔资金背景极深。”顾程眉头紧锁，“有一位叫许婉清的人，她手里控制着一家私募，正加速投资类似赛道项目。”
“许婉清？”王梓涵挑眉，翻出手机，跟着搜索起来，“这女人手段毒辣，业界风评两极，最好别在正面撞上。”
沈牧收起手机，眼底有片刻凝重。“她的队伍里有猎头和舆情操控团队，若是公开竞争，咱们要有抗压准备。”
顾程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先让好自已，要么不动，要么一鸣惊人。”
气氛顿时凝结，所有人都感受到外部的挤压与敌意隐约而至。可是，没有人退缩。
---
夜已深，团队散场。
顾程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窗外灯火蛰伏为城市骨髓。他盯着“黎明团队”四字，脑海里浮现父亲的公司倒台、母亲的抽泣声，还有那群步步紧逼的资本玩家。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团队表面上稳扎稳打，但无论是王梓涵的倔强理想，还是沈牧游走黑白的暧昧姿态，都像暗流一样随时可能撕裂这一切。
他打开电脑，拨通一通电话。“陆总，数据安全初步方案已经有了头绪。融资计划，我会明天给你发一份详细文档……不，绝不让外部资本染指我们的核心架构。”
入冬的风穿透玻璃，冷气钻进骨头。最沉重的信念，往往是在孤独中锻造。顾程捏紧拳头，把那一束微弱却坚定的信念牢牢攥在指缝之间。
写字楼的镂空楼道传来脚步声，将夜色轻微搅动。冉冉升起的天光还很遥远，但属于团队的第一道“黎明”已经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