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扫雪的惩罚，对张含菲来说不痛不痒，但对黄志武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他不仅被猫挠了，裤子破了，还没告倒状，最后竟然还要和那个“罪魁祸首”一起受罚。
他心里的火，憋得快要爆炸了。
第二天，他揣着自已攒了很久的一小袋玻璃弹珠，找到了家属院的孩子王——李狗蛋。
李狗蛋正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在院子里玩“攻城”的游戏，他就是那个“皇帝”。
“狗蛋哥！”黄志武凑了过去。
李狗蛋斜睨了他一眼：“干啥？你妈不是不让你跟我玩吗？”
黄志武陪着笑脸，摊开手掌，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
“狗蛋哥，这些都给你。”
李狗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些玻璃弹珠，可是稀罕玩意儿。
“你想干嘛？”他一把将弹珠抢了过去。
黄志武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帮我教训一下张含菲那丫头片子！”
“就那个五岁的拖油瓶？”李狗蛋撇撇嘴，“行！小事一桩！”
“下午，后山小树林咱们办她！”
下午，黄志武鬼鬼祟祟地凑到张含菲身边。
他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张含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后山那边，有好多漂亮的野鸡！”
张含菲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装出了一副天真又好奇的样子。
“真的吗？野鸡长什么样啊？”
“当然是真的！我带你去看！”黄志武心中窃喜，以为她上钩了。
“好呀好呀！”张含菲拍着手，“哥哥，我们叫上书文哥哥和文青姐姐一起去吧！”
黄志武一愣，本来只想教训张含菲一个，但转念一想，人多了正好。
“行！都去！”他咬牙答应了。
在去后山的路上，张含菲抬头，看到一只乌鸦正准备朝后山的方向飞去。
她嘴里又叽叽咕咕，向那只乌鸦说了什么。
乌鸦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嘹亮的“嘎”，然后加速朝小树林飞去。
后山的小树林，人迹罕至，积雪很厚。
张含菲四人刚走进林子深处，周围突然跳出来五六个半大的孩子。
为首的，正是李狗蛋。
他们一下子就把张含菲三人团团围住。
黄志武则立刻躲到了李狗蛋的身后，脸上挂着得意的坏笑。
张书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小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把妹妹护在了身后。
黄文青更是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狗蛋双手叉腰，学着大人的样子，嚣张地走到张含菲面前。
“小拖油瓶，听说你挺横啊？”
他吐了口唾沫在雪地上，“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钢厂家属院谁才是老大！”
“给我上！抓住她！”李狗蛋大手一挥。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张书文吓得闭上了眼睛，准备挨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嘎——嘎——叽叽喳喳——”
树林里，突然响起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鸟叫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千军万马在集结。
紧接着，黑压压的一片，从树林的四面八方飞了出来！
几十只乌鸦、麻雀、喜鹊，甚至还有几只灰鸟，汇成了一股黑色的洪流！
它们的目标，正是李狗蛋那群人！
鸟群在他们头顶疯狂盘旋，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它们不断地俯冲，翅膀扇起的风，带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打在那些孩子的脸上。
“啊！什么东西！”
“鸟！好多鸟！”
孩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以为是捅了什么马蜂窝。
一只胆子最大的乌鸦，一个精准的俯冲，拉了一坨白色的鸟粪。
“啪叽”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在李狗蛋高高扬起的脑门上。
接着，又一个俯冲在李狗蛋的耳朵上狠狠啄了一下。
“哇——”
李狗蛋被吓破了胆，哭爹喊娘地扭头就跑。
他一带头，剩下的跟班们更是魂飞魄散，一个个连滚带爬，哭喊着跑远了。
“有鬼啊！”
“鸟吃人啦！”
转眼间，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一群人，就跑得一个不剩。
小树林里，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那群鸟，还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黄志武和黄文青站在原地，彻底看傻了。
他们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的不可思议。
张含菲从哥哥身后走了出来。
她的小脸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此刻，表情带着一丝严肃。
她走到已经吓呆的黄志武面前，捡起地上一片落叶。
然后，她用那软软糯糯，却又带着一丝冰冷的声音说道：
“哥哥，你看，鸟儿们也不喜欢脾气不好的坏孩子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黄志武的脑海里炸响。
他看着张含菲那双纯净的大眼睛，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黄志武彻底被镇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妹妹，感觉自已像在看一个怪物。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张含菲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弯下腰，从雪地里捡起一根色彩斑斓的野鸡毛。
她把鸡毛递到黄志武面前。
“哥哥，这根羽毛真漂亮，送给你。”
她的声音恢复了甜美软糯。
黄志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在手指触碰到羽毛的瞬间，张含菲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鸟儿告诉我，它们认识回家的路，也认识……不回家的路哦。”
黄志武的手一哆嗦，鸡毛掉在了雪地上。
他看着张含菲那双看似天真无邪，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吓得连连点头。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张含菲记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拉过旁边还在发愣的黄文青的手。
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了黄文青的手心。
“姐姐，刚刚你没有跑，你留下来保护我们了，这是给勇敢的姐姐的奖励。”
黄文青全程都吓得没动，根本谈不上什么保护。
但张含菲的这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她冰冷的手脚。
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夸奖她。
黄文青紧紧地攥着那颗糖，看着张含菲，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