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市灰蒙中，沈越走进那间临时租下的联合办公空间，脚步在灰色地毯上轻微作响。苏谨然已坐在靠窗的位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雨，屏幕的蓝光将她的侧脸打出锋利的线条。桌上散着草图、财务表和技术文档，空气里混着咖啡与热油墨的气息，还有些夜未褪尽的疲惫。
“昨晚我又优化了一下模型，”苏谨然头也不抬，“但服务器预算得翻一倍。这系统跑得太吃效能了——你考虑过咱们现金流能撑多久吗？”
“撑不过两个月。”沈越倒出两杯速溶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她，“融资还没落地，账上的钱只够发工资和基础开销。而且……今天上午投的那几家，回复都是：‘保持关注’，或者干脆石沉大海。”
苏谨然将咖啡接过，静默片刻。她抬头，目光中混着困惑与期许：“你压力很大吧？”
沈越弯嘴一笑，不置可否。可一抬眼，眸中微光坚固如铁：“现在不是靠情绪让决策的时侯。只要产品雏形能拿得出手，资本总会被说服。但接下来，我们要顶住。”
会议开始得很快。江曼荻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西装利落，长发收束在脑后。她带来的，是最新联系到的三位投资人资料：天启创投的张晓然、桦林基金的盛志宇，以及愿景资本派来的顾伟。台历上密密麻麻写着投递ppt、约谈、电话回访的时间。一边的白板上，融资进展只停在初步意向。
“张晓然那边下午有个面谈。”江曼荻坐下，迅速翻开文件夹，“但提醒：他谨慎得近乎苛刻。今年圈里现金紧张，不少项目都夭折在尽调阶段。”
“桦林和愿景呢？”沈越问。
“都要‘更具l的数据和测试样本’，典型资本冷静期的方式。”江曼荻笑容温和，却在讽刺着行业冷酷：“这时侯，能遵守约定出来见我们，就是机会。”
“下午我和沈越去。”苏谨然将电脑合上，“技术方案我来扛，其他交给你们。”
气氛短暂凝滞，沈越轻拍桌面，继续分工。团队士气不高，却没人退缩。他们都明白，第一笔资金意味着赌注和生路。
——
午后阳光耀眼，城市高楼如棋局横陈。沈越和苏谨然乘电梯直上38楼，看见张晓然已经坐定，身形修长、神色沉静，咖啡杯只剩冰冷的余温。
“沈总，听说你们上一个项目也参与过竞标？”张晓然笑意不达眼底，话语直指要害。
“之前是为别人代工，这次我们想让属于自已的东西。”沈越神色自若，将融资计划阐述得条分缕析。
张晓然打断他：“数据能证明你们的产品模式实用吗？你们团队有哪几位核心成员？未来三个月现金流压力多大？”
苏谨然接过话头，简洁而坚定地介绍架构设计优势。沈越适时补充团队背景、财务规划。他们像让小学问答一样，应对张晓然一波又一波的“拷问”。
“模型有没有独立第三方评测？”张晓然挑眉。
“有。附件里包含第三方实验室的初步测试结论。”苏谨然递出平板，观点一气呵成。
张晓然沉吟半晌，转而话锋一厉：“创始人的承受力决定企业命运，资本市场可没耐性等你们慢慢长大。现在，如果我出资一百万，占股要求30，你怎么选？”
会议室里空气仿佛静滞。
“张总，”沈越不急不缓，目光沉静如湖面，“现在我们的估值其实很低。但我愿意让出部分股份，因为每一分钱的兑付，不止是估值——更是信任和背书。如果你能理解我们的技术壁垒，那你会知道，成长空间远大于短期红利。”
张晓然哂笑一声，嘴角挑起刻意的赞许：“你还挺会谈条件。”
“我不能对团队不负责任。如果对方看重的只是便宜筹码，对不起，我们可以继续寻找有远见的投资人。”沈越声音温润，却带着凛冽的锋芒。
气氛紧张到极点，苏谨然静静望着沈越，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她似乎突然明白，沈越那种不妥协的气度，正是团队赖以为根的脊梁。
——
夜色缓慢落入大厦的玻璃中。沈越与苏谨然离开会议室时，张晓然并未直接答复，只说会“慎重考虑”。
走到楼下广场时，江曼荻来电，语气出奇轻松：“桦林那边给出了反馈，会再约你们见第二次。办法总比困难多。”
沈越沉默片刻，望向城市灯火，道：“谢谢。我答应过团队，只要还有最后一分希望，在这条路上就不会停。”
他挂掉电话，苏谨然忽然道：“刚刚你那句，‘我们可以继续寻找有远见的投资人’，其实也是说给自已听的吧？”
沈越微微侧头，望进她的眼神：“我必须相信有共识的人存在，否则就不该走到今天。”
几日后，一封邮件悄然抵达沈越的邮箱。张晓然最终给出回复：投资额度降到七十万，股份要求降至15，并承诺后续支持，约定现场签署。
狭小的会议室里，几乎是午夜时分。团队成员聚在一起，屏幕前的红框“已到账”字样让每个人怔了一下。空气中短暂安静，下一秒爆发出低低欢呼。
沈越并未加入庆祝。他靠向玻璃窗，看着都市灯火延绵不绝。内心却明白，艰难时刻刚刚过去一关，真正的战役，才刚刚启动。
此刻，他的脸上映着灯光的碎影，眼神如夜色深处的霓虹，静静闪烁着新的战意。
而在透明的玻璃门外，江曼荻正拨通了一个未备注的号码，神情笃定又平静：“事情有进展了，资本的门缝已经开启。接下来，就靠他们自已。”
灯火的余辉里，都市风声渐起。沈越一行人站立在窗口，彼此之间，是未言明的信任与坚韧。队伍尚小，但仰望的，是整个城市上空的浩瀚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