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八零年代,后妈的女儿不仅霸凌我,还抢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找村长求助,村长却让村霸将我赶出村子。
我去报警,却被污蔑报假警,反手将我送了进去。
出来后,后妈的女儿得意洋洋,
你一个孤儿,就认命吧！
我妈已经把你卖给村长家的傻儿子了！你家就是用来给我铺路的！我以后会嫁给大官儿！
他们押着我去了村长家,手上还拿着冒领的结婚证。
我暴起反抗一路狂奔跑回家,哭着翻出藏在床底的仿皮革公文包。
后来,我举着一家人的功勋章,在军区大院门口长跪不起,泣诉,
我不要任何功勋！我只要我的家人！请把他们还给我！
我的爷爷奶奶曾参加抗战,我的爸爸在金三角献出了生命,我的妈妈是第一批女飞行员！
我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侮辱！为什么！
——
01
邮差骑着三八大杠离开。
我拿着邮差送来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向着回村的方向跑。
两根辫子随着跑动晃来晃去,我轻快地像燕子。
还没到村口。
我脚下一绊,扑通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鼻子一痒,鲜血混着泥土沾满了我整个下半张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脚直接踩在了我的头上。
鼻子瞬间冒出来了更多的血。
我害怕地捂住了鼻子。
张静幸灾乐祸地站在我的前面,封晚霞！你手里有什么东西！赶紧交出来！
她是我后妈带来的女儿。
父亲甚至都没有跟后妈见过面。
一切都是村里安排的,因为名义上要照顾我这个孤女。
可后妈的女儿张静一直欺负我,甚至联合村里的人一起欺负我。
吃不饱、穿不暖,虽然能上学,但每天都要干活到凌晨。
村霸赵建军一把薅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拽起。
我痛得想求饶,可是我知道,求饶也没用。
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我屈辱地缩进身体死死护住录取通知书。
顺势将它塞进了衣服里。
张静眉头一皱,抬手给了我两个巴掌。
你藏什么藏你什么东西不是我家的！
我痛得紧闭着眼睛。
无助和恐惧快要将我吞噬。
真是脏了我的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赵建军,快给我抢过来！
你吃我家的睡我家的,我收你点食宿费不过分吧
赵建军一脚又一脚踹在了我的腰上。
我能听到骨头发出嘎嘣的脆声。
死娘们儿,给脸不要脸！
最后一脚,他直接将我踹进了旁观的水沟。
我艰难挣扎地爬出来。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张静眉毛一扬,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赵建军,你去把她衣服扒了,我看她松不松手。
我抬腿就要跑,被赵建军一脚踹翻在地。
太恶心了,二姨是不是刚浇过地。
张静上来踩住我的胳膊,赵建军一把撕开了我的领子。
这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
的确良的小翻领、单排扣的衬衫！
唯一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穿上这件衣服我就再也没见过妈妈！
我死命地挣扎起来,别碰我！别碰我！
领子被越拽越大,露出了我的棉布内衣。
恐惧、震惊和屈辱让我爆发出一股力量,用胳膊将踩在我身上的脚推开,胳膊也被踩脱臼了。
赵建军眼睛一瞪,太阳穴青筋暴起。
随手抽出收腰的皮筋勒住了我的脖子！
啊、啊、啊！
我两只手拼命抓住皮筋,双脚蹬地,眼睛因为液氧逐渐赤红。
窒息的痛苦让我眼前一片模糊。
无限的恐惧和愤怒被放大。
爸爸、妈妈……
突然,一阵湿热感和大股大股的空气涌入鼻腔。
卧槽,她尿了,这也太恶心了吧！
一只手摸到了我的肚子。
啊！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考上清华了！
我屈辱地哭着,带着失禁的绝望和最后的勇气。
那时我的,那是我的,那是我考的。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张静不屑回道,怎么就是你的了建军,你说这是谁的
赵建军洋洋得意。
我可是看见了,封晚霞为了抢你的录取通知书摔进了沟里。现在又这么恬不知耻地问你要。
我气得浑身发抖,胳膊就那样耷拉着。
我爬起来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还给我！
赵建军恶狠狠地看着我,一拳将我打倒。
揽着张静扬长而去。
胳膊错位,内脏似乎也移了位置。
我痛得无法呼吸,蜷缩成虾米。
眼泪、泥土、血液,一切都在提醒我。
再不反抗！
就只有死！
第二章
我拖着破布的一样的身体奔向村委会。
我知道,人要自救,也要求救。
村长正坐在那里端着搪瓷杯喝着茶,看到我进来,顺手关掉了全村唯一一个磁带录音机。
眉毛一皱,满眼嫌弃和鄙夷,连忙摆手。
站那边,站那边。
我刚要开口,我……
晚霞啊,你也是个知识分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真是丢知识分子的脸。也是给你家蒙羞啊。
我含着泪拼命摇头。
我扑通一声跪下,啜泣着。
村长,我、我被抢了录取通知书,还被打了,他们要杀了我！
村长一拍桌子。
强盗！什么人干的！
是张静和赵建军。
村长眼睛一转,面露迟疑。
小心翼翼地问,赵建军他爸是厂长的那个赵建军
我拼命点头。
村长眉毛一拧,坐下,眼神飘忽。
什、什么录取通知书
我想与他对视,可他总是避开我的眼神。
我充满希冀和恳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帮我讨回公道。
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他们还打我,我这一身伤,都是他们打的。村长,您要为我做主啊！
村长拿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晚霞啊,你是个聪明孩子,既然这次能考上清华,那下次一定也能考上。
他走上前,身上那灰蒙蒙的中山装遮住了最后的光。
不就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吗,以后再考。
我惊讶地抬头逆着光看他。
不就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吗
不是！
它不仅仅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它更是我的希望！我唯一的希望！
我被这无耻的话震惊得不知如何开口。
身为村长！怎么能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赵建军突然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台黑白大屁股电视。
身后是张静。
叔,你猜怎么着,我爸给你买了台飞跃牌的电视,花了……
转头发现我也在。
我惊恐地缩紧身体。
村长！就是他！
赵建军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恍然大悟。
冷哼,叔,她是来恶人先告状的啊,她抢了静静的录取通知书,还要打人。
说着伸出两只胳膊,上面,是我的抓痕。
看把我给抓的。
张静冷笑着。
叔,我妈这些年供她上学多不容易,一个吃白饭的,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跑来告状了！
我拼命摇着头,眼泪无措地流了出来。
我委屈又激动地看着村长,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村长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流泪求助的我。
一个深呼吸,狠狠皱着眉,面容严肃正色。
暴怒,手一扫,那搪瓷缸子摔在了地上。
茶水溅到了我的身上。
封晚霞！你竟然敢诬告！建军这么正气的孩子你也敢冤枉！当我眼瞎是不是！要不是看在你孤苦伶仃的份儿上,我一定立刻上报,让你永远也无法高考！大队里要不起你这种人！
国家也不需要你这样人！
想想你的父母！简直是给祖上蒙羞！
赵建军抓住我的辫子将我甩出了门去。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扯出皮筋内里的红色头绳连着断裂的头发被扔到了我的脸上。
那是爸爸送我的新年礼物。
小霞,红色就像是我们的国家,爸爸妈妈都在用生命守卫她,同样也守卫着你。
我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第三章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只知道爷爷挥着大刀砍死三十七个鬼子,身重数枪,肠子也被炸了出来,却依然坚挺着吹着冲锋号,为后代流尽了血和泪。
奶奶在寒冷的冬日拆下家中的门板,踩在冰冷的水里,和千千万万妇女一起扛起了一条通天大道,扛起了新中国站起的脊梁。
却倒在了1949年10月1日的前一天。
他们是无名的英雄。
遗物除了功勋章也只留下了爷爷大刀上的刀袍,浸满了鲜血,留下灼烧、劈砍、撕裂的痕迹。
爸爸妈妈将它放在我的枕边。
小霞,不管遇到什么,爷爷奶奶都会守护着你,他们是民族的英雄,是建国的功臣,也是万万无名烈士的魂。
爸爸为我扎头发。
爸爸不能长久陪伴你,这红绳会替爸爸守护你。
爸爸的身影渐渐消失。
妈妈为我披上新衣。
霞霞,祖国需要我们的时候,刻不容缓,等妈妈回来后一定给你做新的衣服。
妈妈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
我将红色的头绳系在手上,擦干眼泪就像爷爷无数次将刀袍缠绕在手腕上那样。
我就不信！
诉冤无门！
天色渐黑。
我踏上了去县里的路。
黑漆漆的夜里除了月光没有一丝光亮,我裹紧了衣服,深深的看着那红色的头绳。
只觉得手腕发热,我的家人似乎真的在冥冥之中保佑我。
天亮了。
我看到了派出所。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大盖帽叔叔一脸疲惫。
我语气激动。
我要报案！
大盖帽叔叔一身橄榄绿的83式警服,皱了皱眉。
报什么案
我手舞足蹈地、流着泪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你说打你的人叫什么
我哽咽着,拨开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
赵建军！张静！他们抢了的录取通知书！还打了我！
一个看上去很有领导范儿的人背着手走了过来。
神情严肃,呵斥。
你就是封晚霞你们村长刚发的电报,说你偷了张静的录取通知书,被人拿回去后就闹到他那里。
震惊和绝望充斥着我,我哭到嗓子沙哑。
不是我！是他们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你看我身上的伤！都是他们打的！
领导眉毛一横。
村长都说了你是诬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是他们打的有目击证人吗！
我瘫坐在地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我这样,他更加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就你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是可以撒谎的！你这就是耽误警力报假警！给我关起来24小时,好好反省！
接待我的警察拉着我进了拘留室。
惋惜怜悯地说。
赵建军的父亲赵力可是玻璃厂厂长,本地有名的玻璃大王。你这是啃到了硬骨头了,别再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所长跟他的关系很好的。
冰冷的铁窗关上,警察好心地给我拿来了三两窝头和一碗没有油水的白菜汤。
我跪到地上,崩溃地边吃边哭。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你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离开啊！
我解下了系裤子的绳子。
转头看向窗户。
第四章
我把绳子系在了窗棂上。
另一头打了个结,套在了我的头上。
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
再无青天,再无光。
我重重地坐下去,那绳子立刻勒紧了我的脖子。
胸中的空气被快速掠夺。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爸爸妈妈。
他们焦急地想要抱起我,可怎么都碰不到我。
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终于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吗
我笑着。
耳边传来爸爸的一声怒斥,封晚霞！不可以做傻事！
下一秒,我一下子被人抱了起来。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发糟乱。
是那个接待我的警察！
你别做傻事！
我声音虚弱沙哑。
我一个孤儿任人欺负,全家人都为国捐躯死光了,留我一个多余,还不如去找他们。
警察抱着我沉思,眼神坚定,眉头微蹙。
你去军区吧,烈士遗孤不该遭受这种对待！
我又一个人踏上了征途。
刚到村口。
赵建军和张静就把我拦住,满脸得意。
封晚霞,差点找不到你坏了大事！你一个孤儿！被拘留以后就是有污点的人了！
我妈说了,你就是个天煞孤星扫把星！把你全家人都克死了！
所以你以后就不能呆在我家了。
赵建军一把将我推倒。
少顶嘴！
张静甩出两张结婚证。
我妈已经把你卖给村长家的傻儿子了！结婚证都给你们领了。
我拿起一看,那正是我！
你家那么多烈士,每年花不完的补贴,就是用来给我铺路的！我以后会嫁给大官儿！不！就在今天！
赵建军拍拍手,窜出来一群人。
押着我往村长家走。
突然,一辆军车开向村里。
张静一脸紧张。
把她藏起来！！
几个人押着我摁到了草垛里,我呜呜呜地发不出声。
张静快步走上前。
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身军装走下了车。
村长和张静的妈妈也神情激动地迎上去。
谁是封农的儿子
老人中气知足,气势很强。
张静妈妈拿出爷爷的刀袍,局促不安地回,封农是我公公,他儿子已经死了。
老人一下子老了几岁似的,眼中含泪,接过刀袍的手微微颤抖。
是他的……那他,就没有留下后代吗我的老战友。
张静妈妈兴奋地拉着张静。
这是他的孙女！亲孙女！刚考上清华大学！前天才拿到的录取通知书！
我才是！！我才是爷爷的孙女！！我才是！！
我重重地呼吸,手拼命敲着地,希望能被发现,却被压着我的人一脚踩在了手上！
所有的痛都被卡在了嗓子里。
眼泪一颗颗落下。
我才是封家的的孩子！我才是爷爷的女儿！！
老人拉着张静,满脸欣慰和感动。
好孩子,我以后就是你的爷爷,爷爷有个不争气的孙子,也在部队,你跟爷爷一起见见吧。
张静害羞地点着头,一行人上了军车扬长而去。
赵建军踩在我的脸上,嘲讽。
这下更留不得你了。
那一瞬间的愤怒压过了恐惧,胸腔像被烈焰灼烧,我暴起撞飞了他们。
飞奔回家,找出了藏在床底下的那个带有为人民服务的仿皮革公文包。
赵建军一行人对我紧追不舍。
我没办法,只能跑上山,脚下一绊,摔了下去。
我拽着崖边的树,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下肯定活不了了。
赵建军遗憾。
那叔家的傻儿子又要重新找媳妇了。
他们走后,我翻山越岭,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草。
按照公文包里的地址找到了军区。
妈妈写下这个纸条的时候告诉我。
晚霞,除非必要,不要麻烦国家,不要麻烦别人。你是军人家庭出来的孩子,应该比别人更坚强！
我捏着纸条,用红绳重新扎好了头发,跪在了军区大院门口,摆出两代人所有的功勋。
重重地磕头。
泣诉！
我不要任何功勋！我只要我的家人！请把他们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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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哨兵扛着枪神情严肃地跑过来,看到地上的勋章,呼吸一凝。
震惊地看着我。
迅速上前扶起我。
他冲另一个哨兵打了一个手势。
哨兵惊讶会意,转身院内跑去。
我抱着一家人的功勋半靠在哨兵身上。
看着一群穿军装的人匆忙跑了出来。
他们是爸爸妈妈的领导,也是他们的战友。
众人把我迎了进去。
首长心疼地看着我的伤。
叫军医。
女军医拎着小箱子快步跑了进来,为我包扎手上的伤口。
孩子,你有什么委屈,你都说出来,我们为你做主。
身上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垂泪。
爸爸离开前告诉我,他不能辱没爷爷奶奶的荣耀,所以选择去守卫祖国,以后回来会给我带新的头绳。
我拿出一个一等功的勋章,轻轻擦拭。
可只有这个回来了,他连坟都没有。
首长看着满桌的功勋章,难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的妈妈是飞行员,她离开前告诉我不可以麻烦国家,不可以麻烦部队,可……
我说到一半,忍不住痛哭。
首长惊讶抬头,眼眶通红,你妈妈是李喜红！
啊！她是第一位女试飞员！是烈士啊！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我摇着头流泪。
我不想要烈士妈妈,我就想要普通的妈妈！
我将我的经历全都说了出来。
一时间群情激愤。
烈士子女都敢冒充！竟然还敢冒领烈士补贴！
村里简直不将法律放在眼里,随便替他人冒领结婚证！如此苛责对待烈士子女！
首长一拍桌子,严肃正气,眼角湿润。
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这事应该告诉老首长。
首长点点头。
孩子啊,你先在招待所住下,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你们。现在的国家是筑基在烈士们的血肉骨骸上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的后代任人欺负！
对！给他们一些教训！把他们送进去！
众人一唱百和。
我们不能寒了烈士的心！
女军医陪着我一起住在招待所,将我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清理了一番。
她无比心疼地说。
我的孩子比你还大呢。真是一群畜生！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低着头,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也会这么温柔。
军区的行动很快。
连着给村里发了十条电报,要求他们立刻到军区来。
可全部石沉大海。
又给派出所发去电报,得到了一条回复：不是一个系统,无权管辖。
言下之意,就是让首长他们少多管闲事。
首长气得拍桌。
昏官！！昏官！！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派出所所长的！
年轻人一身军装正气十足,继续回报。
那派出所所长是个军三代。靠着父母的关系当上了所长。
首长眼神悲怆,语气愤怒。
军三代欺负军三代！就是欺负小姑娘没亲人啊！以后我们就是她的亲人！
我的伤渐渐养好了。
首长先行带人开车载着我回到了村里。
这条我无数次走过的路,这条我诉苦无门的路,这条见证我欺凌的路,此时变得平坦无比。
正遇上村长骑着二八大杠向外走。
我跳下车。
村长惊讶地看着我,语气怀疑地质问道,封晚霞！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结了婚就跑！你妈已经收下我家的彩礼了！
我咬牙,她不是我妈！我妈妈是烈士！
村长翻了个白眼,停下车,肥大的肚子晃来晃去。
烈士,烈士,烈士有个屁用赵建军他爸送我车又送我电视,那才有用！
你赶紧的,跟我回家,我不计前嫌,你给我家生个胖小子,再去考你的什么破大学。
说着,伸手就要拉我。
首长一身便衣,身姿挺拔,目如钢刀,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你就是村长
村长上下打量,眼中不屑。
我是,怎么了
首长气势如虹
我是李喜红的战友,这次来,就是为了给晚霞讨一个公道。
村长皱皱眉,原本又些紧张,但看清首长朴素的一身衣服和脚上已经磨损得不行的一双鞋,瞬间轻蔑。
哪儿来的穷战友卖得起二八大杠吗
村长拍了拍首长的脸,满是侮辱的含义。
在这装什么啊她一个孤儿,能嫁给我儿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首长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身后走来的年轻人忍不了,一个飞踢将村长踢飞,摔在了他的二八大杠上。
村长痛得又捂腰又捂肚子,滑稽可笑。
嘴里还要放着狠话。
一群没钱的破小兵,我让你们以后都当不了兵！竟然敢踹我！知不知道张静巴结上谁了
村长害怕地看着踹他的年轻军人。
以后张静可是要嫁给秦老首长的孙子！以后就是军属！你们这群垃圾！以后统统被枪毙！
年轻人一脸肃穆。
什么秦老首长
村长站了起来,嗤笑。
秦建国老首长都不知道,你当什么兵！大头兵！没见识！
首长和年轻人对视一眼。
远方突然开来一辆车。
村长立刻激动了起来,语气恶意满满。
你们完了！秦老首长来了！！你们死定了！！
第六章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两人,但他们完全不慌,静静看着车辆开了进来。
勤务员先下车,打开门。
首长好！
冲着首长敬礼,首长和年轻人同样敬礼。
村长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后座的车门刚打开,村长一个飞扑,却被老人一脚踹了出去。
老人下了车,满脸严肃。
这是什么人！
村长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张静和张静的妈也跳下了车,上前扶起村长。
村长张口就骂。
不要脸的东西啊！都嫁给我儿子了还在外面勾搭男人！带回来野男人殴打公公！
没天理啊！当兵的打平民老板姓啊！
张静一看是我,眼珠一转,坏心四起,就开始哭。
爷爷,就是她,抢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污蔑我,她都被抓进去坐牢了,出来以后还是死不悔改！
张静的妈妈更是拍腿痛哭。
老天爷啊！没天理了！我好心收养个孩子,供她吃喝！供她上学！她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啊！
周围很快聚集了很多村民。
赵建军也闻声赶来。
看到我以后,立刻站到了张静一边。
当兵的滥用职权,竟然开着军车带着情人殴打平民百姓,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该枪毙
手一挥,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人群。
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得罪赵建军一家。
纷纷附和。
枪毙！枪毙！
张静哀嚎着砰砰砰就给老人磕头。
爷爷！我一家烈士！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我也不求能嫁给爷爷的儿子！我只想要个公平！
张静的妈妈跟着她一起跪在老人身前,拼命磕头,可那头都没碰到地面上。
老人花白的眉毛拧到了一起,眼中如暴雪崩塌吞噬岩浆,愤怒又冷静。
年轻人绕车半圈,冲着老人敬礼。
周围喊着枪毙的声音不绝于耳。
爷爷,这就是您给我找的媳妇
牧灼你怎么在这里
封爷爷真正的孙女明明在那里！
秦牧灼指向我,老人苍老但有神的双眼扫向我。
众人惊。
张静和张静的妈瞬间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老人和年轻人。
什么
老人愤怒地盯着地上的母女俩。
你们竟然敢冒充烈士家属骗我这么久！
村长哆嗦着爬起来,又再次腿软跌坐下去。
秦牧灼讲述了我经历的一切,还拿出了女军医开具的伤情报告。
老人怒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报告。
赵建军脸色发白,却还是义正严辞地喊。
他们可是有结婚证！张静也是封农的孙女！都是一样的！
张静和她妈立刻嘴硬狡辩,点头肯定。
我们有结婚证！静静也是封报国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老首长气得手指指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哆嗦。
你们！！你们！！你们竟然这样对待烈士子女！往年那些粮票慰问品是不是都被你们扣下了！这样对待烈士子女也不怕遭报应！都给我抓起来！！枪毙！
一辆拖拉机拉着十几个人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赵力从车上跳了下来。
手上还拿着一把土枪。
用土枪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老东西！我看你敢！
第七章
一把把土枪、猎枪对准了我们。
赵力就是我们这里的黑社会！
无法无天,根本没人敢招惹他。
赵力叼着一只烟,一把捞起张静的妈妈。
谁他妈欺负我赵力的女人！
张静的妈妈王翠翠转身扑到了赵力的怀里哭诉。
来了一帮丘八！说要枪毙我们！
不就是拿了封报国的一点补贴吗我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嫁给了一个死人啊,拿点补偿都不行。他们咄咄逼人,要把我们逼死啊呜呜呜。
张静和村长也爬起来,趾高气昂地站到赵力身后。
天高皇帝远,我劝你们少多管闲事。我爸也是当兵的过来人,别看不起人,当我不懂啊。
首长脸色漆黑,站到了赵力的身前。
给你们钱,把封晚霞交给我们,一万块怎么样你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算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不可能！
啧啧啧,还挺贪心。那一人一万,那死老头子脖子都埋黄土了,给你们四万,给我滚蛋！
赵力蔑视地笑,想一把推开首长,却没推动。
首长咬牙切齿。
绝对不可能！！
赵力被人下了面子,有点挂不住脸,拍拍手。
给脸不要脸。
几个大汉立刻上前想要押住首长。
首长几拳下去,打得几个大小伙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诶！真是没见过你这种人！想死还这么踏马的上赶着！给钱都不要！
老古董似的守着那点功勋。当兵赚几个破钱啊,让你们这么卖命！
赵力破口大骂。
土枪一下子顶上了首长的脑袋。
首长表情平淡,眼神如孤狼般凶狠。
一手捏住枪管,青筋暴起,手上用力,枪管弯了！
赵力搂着王翠翠吓得脸皮轻颤、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赵力气虚大喊。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死一个给一千！抓住封晚霞给一万！！
财帛动人心。
赵力带来的混混和周围的村民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涌了上来。
老首长几个大跨步把我护在了身后。
张静咯咯地笑着。
封晚霞！我就说你是害人精扫把星！在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害死！
我拉着爷爷的胳膊,急得不行。
爷爷,你快跑吧！他们要的是我！
老人神情悲怆。
怪我啊,认错了老疯子的孙女！是报应啊！哪怕用我这条命还！也是应该的！
首长、警卫员、老首长的孙子围了一圈将我们护起来。
铁棍、木头、铲子、铁锹、菜刀像一双双魔手劈了过来。
所有人都像是见了血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想要将我拖出去,撕裂杀掉。
哪怕军人有着优势,可也不能抵抗太久。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受伤！
他们就是我的家人啊！
我流着泪,恳求着。
爷爷！你们走吧！求你们了！都怪我！都怪我！
首长语速极快地冲我们说。
部队马上就到！不要怕！
老人握着我的手。
晚霞
赵力举着枪,面带微笑,枪管对准了我们的方向。
正是对准了秦爷爷！！
张静、王翠翠、赵建军嘲讽的笑容和夸张的肢体无一不在鄙视我的懦弱。
赵力将手指放在扳机处。
我一个跳跃挡住了秦爷爷。
砰——
第八章
赵力愣了一下。
低头看着肩膀上的血洞,汨汨流血。
一松手,枪掉在了地上。
砰——
砰——
鸣枪示意。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止了动作。
一辆辆军车疾驰而来,急刹车,卷起了尘土。
带头的军人跑过来,神情肃穆,敬礼。
首长！老首长！我们来迟了！
首长摇摇头。
时间正好。
秦爷爷背着手。
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
一时间,哀怨四起,所有人都被反手铐了起来。
赵力站在原地。
你们无权抓我们！你们是军人！抓人是警察的事情！你们全都会上军事法庭！你们就等死吧！范所会把我们都捞出来！
赵力邪恶地笑。
你们还能管封晚霞一辈子吗等你们走了,我有无数种方法折磨他。
一个军人从车上押出来已经被铐住的派出所所长范明光。
赵力的脸色突变。
失去了保护伞的他知道大势已去,转身就想跑。
一根柳条狠狠地劈上了他的背。
赵力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两个老人走了出来。
赵力惊讶。
爸
王翠翠也震惊无比。
爸
王翠翠的父亲怒气冲冲地上来就踹了王翠翠一脚。
怒骂。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晚霞！她还是个孩子！当初我问你了！愿不愿意照顾晚霞,你很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到报国,晚霞很有可能就是封家唯一的血脉了,你怎么回答我的！你怎么说的！
王翠翠害怕地扑到他的脚边。
可静静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也要为静静着想啊！
王爷爷一把扇在了她的脸上,泪水滑落。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国家会制裁你！法律会还晚霞一个公道！
张静委屈地落泪。
爷爷！你到底是谁的爷爷！你为什么要向着那个贱人！
王爷爷一巴掌甩子张静脸上。
张静的脸立刻肿了起来,手印的痕迹鼓得高高的。
你为了她打我
王爷爷忍着怒意吼道。
我打的就是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以后我也没有你这种孙女！
张静绝望地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赵力的父亲拿起掉在地上的土枪。
一下子跪在了我的身前。
我对不起你啊！孩子！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教出了这么一个畜生！
他和王爷爷拿出了一等功的勋章递给我。
我们不配拥有这些荣耀！
当年我们和封老头子也是战友,他和嫂子牺牲在新中国的前一夜,我们就暗暗发誓,要照顾好他的后人,喜红牺牲以后,我们自作主张让翠翠嫁给了报国,希望能照顾好晚霞……没想到……
我们有罪！
两位老人啪啪打脸,老泪纵横,卑微又自责,话里恨意像一把刀子一下下割着他们的心。
我吓得连忙摆手后退。
我们也没有脸要求晚霞原谅,我们会拿出所有的家产作为赔偿。
张静尖叫,爷爷！我不同意！
以后这些人,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如果国家认为他们还有改变的希望,那就让他们进去改造。如果没有,那就枪毙！我赵奇峰没有一句话！
赵爷爷和王爷爷砰砰磕了两个头,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任凭他们的儿女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头。
我看向秦爷爷。
秦爷爷手一挥。
你们的惩罚,现在才开始！
赵力进去了,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枪支、流氓罪等等,判得很快,死刑,立即执行。
范所长充当了赵力的保护伞十年,也是死刑立即执行。
赵建军十五年。
王翠翠二十年。
张静,因为未成年,逃过了一劫。
我拿着自己的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走进了我梦寐以求的校园。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记者。
并非是我懦弱怕死。
选择了一条与父辈的道路相差甚远,是因为我有我的坚持。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像我一样被社会遗忘,只能在黑暗的角落自怨自艾。
我希望成为那束光。
照亮他们阴霾密布的渴望。
我们的国家发展很快。
快到将一部分人狠狠甩在了身后,他们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或强迫卖淫、或背负巨额债务、或卖儿卖女。
这世界上,除了警察,还有记者能冲锋陷阵。
秦爷爷家的哥哥,秦牧灼,是我的搭档。
他转业后做了警察,时常会告诉我一些最新的案件进展。
这天,我就跟他一起去抓老街的卖淫嫖娼人员。
我举着DV摄像机跟在他们的身后。
突然,一个人穿着暴露,一张画得妖魔似得脸,引起了我的注意。
张静
她一愣。
我放下摄像机。
她喘着粗气,两只手慌张地遮住暴露的身体,羞愧和耻辱让她咬牙切齿地、崩溃地哭了。
封……晚霞
你是不是想炫耀你比我过得好！你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你这个贱人！你偷了我的人生！那是我的人生！
我才应该是记者！你才是站街女！我才是记者！是你偷了我的清华录取通知书！你这个小偷！小偷！
秦牧灼一手押着她的肩膀,一手给她戴上了手铐,将她押进车里。
我突然觉得心口一松。
抬头看向天。
似乎与我在拘留所的那天没什么不同。
可我的眼泪却默默地流了下来。
最近太忙了,我该去烈士陵园看看我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