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刚入职的男护士。
一场混乱的急诊手术,我脚下一滑。
当着全科室的面,亲了我们人称冰霜手术刀的主任医师苏晚。
那个让实习生当场吓尿,徒手缝合心脏的冷面阎王。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连夜跑路。
她却在午夜的更衣室把我反锁。
冰冷的手术刀抵着我的脖子。
两个选择。
一,我告你医疗骚扰,让你在整个行业混不下去。
二,跟我结婚,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手术助理。
不选我就说你偷换药物,意图谋杀。
我直接吓傻。
当晚她直接撬开我家门。
左手是结婚戒指,右手是一支镇定剂。
领证,还是全麻
你选。
我哆哆嗦嗦伸出手:我自己戴……
1
我亲手把那枚冰冷的铂金戒指推进了无名指的根部,像是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手铐。
苏晚满意地收回镇定剂。
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门口。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迟到一分钟,我就在你身上练习切皮。
我一夜没睡,眼睁睁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灰白。
跑往哪跑她伪造的那段我偷换药物的高清监控,足够把我送进监狱踩缝纫机。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苏晚已经到了,一身黑色的风衣,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
她看了一眼我皱巴巴的白T恤,眉头拧了一下。
进去。
在办事窗口,工作人员是个刚来的小姑娘,看到我们俩的组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两位是自愿结婚的吧
苏晚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瞬间噤声,手里的章抖得差点掉在桌上,飞快地在我们的结婚证上盖了下去。
恭喜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对我命运的宣判。
我拿着那本红得刺眼的证书,手心全是冷汗。
这不是结婚证,这是我的卖身契。
一出民政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
上车。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直接塞进了副驾驶。
车子一路开进本市最顶级的富人区,停在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江景的豪华公寓楼下。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她把我从车里拎出来,像拎一只小鸡。
门锁是指纹和虹膜双重识别,我感觉自己进的不是家,是最高级别的监狱。
她把我的行李扔在客厅中央,随后一张A4纸拍在我脸上。
《婚后协议》,签了它。
我拿下来一看,上面的条款令人发指。
第一条:24小时向甲方(苏晚)报备行踪。
第二条:手机必须接受甲方随时检查,不得设置甲方不知道的密码。
第三条:禁止与任何异性(及部分让甲方感到不悦的同性)进行任何非必要的身体、语言和网络接触。
违约责任: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包括但不限于职业封杀、法律诉讼等惩罚。
我气得浑身发抖。
苏晚,你这是囚禁!是犯法的!
我抓起协议就要撕掉。
她没阻止我,只是慢悠悠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屏幕上,一个穿着我的护士服、身形与我一模一样的人,鬼鬼祟祟地将一瓶药换掉。
视频的角度、光线、清晰度,完美得不像话。
你……
我所有的愤怒瞬间被冰水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签,还是我现在报警
我拿起笔,手抖得几乎写不出自己的名字。
林言。
签完字的瞬间,我感觉我的人生也完了。
很好。她收起协议,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专属手术助理。
也是我圈养的金丝雀。她补充道,语气平淡,却让我毛骨悚然。
第一天同居,她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你睡那。
我蜷缩在沙发上,一夜不敢合眼。
半夜,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我悄悄睁开一条缝,看见苏晚就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
黑暗中,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灼灼发亮,像是在审视一件属于她的物品。
我吓得立刻闭上眼,心脏狂跳。
第二天回到医院,整个科室的气氛都变了。
以前那些对我笑脸相迎的同事,现在看我的表情充满了复杂。
有同情,有敬畏,但更多的是疏远。
我被孤立了。
2
我的工作内容彻底变了。
以前是负责几个病床的常规护理,现在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晚。
她查房,我跟在后面记录。
她开会,我坐在角落给她整理资料。
她上手术,我站在一助的位置,专门给她递器械,擦汗。
甚至她喝水的水杯,都由我一个人负责清洗和倒水。
全院上下都知道了,心外科新来的小林护士,成了冰霜手术刀苏主任的专属挂件。
背后议论的声音越来越难听。
看,苏主任的小奶狗又跟来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能攀上苏主任这高枝。
什么高枝,我看就是个玩意儿,你看苏主任正眼看过他吗
我把头埋得更低,假装听不见。
一天,一场高难度的心脏搭桥手术。
手术进行到关键时刻,需要用到微血管钳。
我因为长时间高度紧张,大脑有零点几秒的空白,递器械的手慢了半拍。
苏晚没有抬头,只是伸着手。
全场寂静。
钳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手术室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我猛地回神,立刻将血管钳拍在她手里。
手术继续,有条不紊。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手术结束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脱手术服。
苏晚却没动。
她走到我面前,当着所有还没离开的医生护士的面,用刚才那把带着血的器械钳,猛地夹住了我的手腕。
金属的冰冷和尖锐的疼痛瞬间贯穿我的神经。
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她力道极大,我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夹碎了。
再有下次,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只手,就不用要了。
我的手腕立刻青紫一片,疼得冷汗直流,脸色惨白。
但我只能咬着牙,对着周围一张张惊恐又幸灾乐祸的脸,挤出一个字。
是。
那天晚上,我回到那间豪华却冰冷的监狱。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腕,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苏晚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管药膏。
衣服脱了。她命令道。
我没动,倔强地看着她。
她也不废话,直接上手来扯我的护士服。
我被她粗暴地按在沙发上,她挤出药膏,涂抹在我青紫的手腕上。
她的动作很生硬,力道却很轻,像是在处理一件珍贵的仪器。
上药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得吓人,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我吓得一哆嗦,猛地抽回手。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给我上药。
那晚,我趁她洗澡,偷偷用备用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我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问我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妈,我挺好的,你们别担心。
刚挂了电话,浴室的门开了。
苏晚裹着浴巾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的备用机。
给谁打电话
我妈。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当着我的面,取出手机卡,两指用力,直接掰成了两半。
你干什么!我怒吼。
她把断掉的卡扔进垃圾桶,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手机,拍在我面前。
以后用这个。
我打开一看,手机里只有一个联系人:苏晚。
再有下次,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像毒蛇吐信,断掉的,就是你爸妈家的电话线。
我被她眼里的疯狂彻底激怒了。
你就是个疯子!变态!我冲她大吼。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她。
我以为她会像在手术室那样对我,或者用更可怕的方式。
但她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我很久,然后转身走进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我准备去上班时,她在餐桌上放了一份文件。
是一份房产购买合同。
地址是我老家的房子,而房产证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这样,她喝了一口咖啡,眼皮都没抬,你就不会总想着回去了。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3
日子在压抑和恐惧中一天天过去。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苏晚牢牢掌控着。
直到那天,一场高速公路连环车祸,打破了这死水般的平静。
医院的急救电话被打爆,所有休假的医护人员被紧急召回。
心外科成了最忙碌的战场。
苏晚作为主任,一个人顶起了半边天。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从一个手术室转到另一个手术室。
连续主刀了五场大手术,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八个小时。
最后一场手术,是一个心脏破裂的危重病人。
手术难度极高,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
苏晚在无影灯下,冷静地指挥,精准地操作。
三个小时后,当她缝合完最后一针,宣布病人生命体征平稳时,整个手术室都响起了劫后余生的掌声。
苏晚脱下手术服,走出手术室。
刚迈出两步,她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我离她最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她。
入手滚烫。
我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异常潮红,嘴唇却毫无血色。
她竟然发着高烧在做手术!
放开。她想推开我,声音沙哑,却没什么力气。
我第一次在她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脆弱。
你发烧了!要去休息!我固执地扶着她,不肯松手。
我强行把她半拖半抱地弄进了主任休息室,把她按在床上。
她挣扎了几下,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放弃了。
我翻出退烧药,又打了盆冷水,用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她烧得迷迷糊糊,眉头紧紧皱着。
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开始说胡话。
她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凑近了听。
林言……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林言……别走……
她无意识地念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和恐惧。
那一刻,我懵了。
这个用手术刀逼我结婚,把我当金丝雀一样圈养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给她换着毛巾,照顾了她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她醒了。
烧已经退了,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和疏离。
她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对我昨晚的照顾绝口不提。
谁让你待在这里的她冷冷地开口,擅离职守,这个月奖金全扣。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昨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她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苏晚。
我一言不发地走出休息室,心里又酸又涩。
但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打饭阿姨却给我多打了一份菜。
是食堂最贵的酱牛肉,平时只有专家教授才舍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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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冲我挤挤眼:苏主任特意交代,给你加的。
我看着餐盘里的牛肉,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天起,我开始偷偷留意她的异常。
我发现,她有非常严重的失眠症。
每天晚上,她书房的灯都会亮到很晚,我好几次半夜起来,都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有一次,我壮着胆子给她送了杯热牛奶。
她没接,只是转过头,眼底浓重的黑眼圈让我心头一惊。
我还发现,医院里所有类型的心脏手术她都做,唯独有一种,她从不碰。
——创伤性主动脉夹层修复术。
一次科室病例讨论,正好是一个这样的病人。
所有年轻医生都看着苏晚,等她分析。
可她的脸色在看到CT片子的瞬间,就变得煞白。
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那一晚的林言,别走给了我错觉。
在她又一次失眠的夜里,我走进书房,轻声问她。
苏主任,你为什么……从不做主动脉夹层修复术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过身。
她面前桌上放着一杯刚倒的热水。
她看都没看,抓起杯子,直接朝我泼了过来!
滚烫的热水浇了我一身,胸口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滚!
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愤怒。
4
医院空降了一位副主任,叫顾城。
三十岁,海归博士,哈佛毕业,履历金光闪闪。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英俊非凡,风度翩翩,一来就成了全院女同胞的梦中情人。
他一来,目标就非常明确——苏晚。
他是苏晚的大学同学,从学生时代就一直追求她。
现在,他载誉归来,对苏晚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每天早上,99朵玫瑰准时送到苏晚的办公室。
中午,五星级酒店的午餐外卖送到科室,指名给苏晚。
晚上,限量版的跑车停在医院门口,等着接她下班。
整个医院都在磕这对金童玉女的CP,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城公开追求,苏晚虽然态度冷淡,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追求者那样,直接让人滚。
顾城很快就注意到了我这个跟在苏晚身后的特殊存在。
他看我的表情,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一次晨会交班,他当着全科室所有人的面,笑着对苏晚说。
晚晚,你现在是大主任了,怎么还让一个护士给你端茶倒水太掉价了。这种小跟班,打发了就是。
小跟班三个字像三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全科室的人都低着头,肩膀却在不受控制地耸动。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屈辱。
更让我难受的是,当我看到苏晚没有反驳时,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酸涩的,名为嫉妒的情绪。
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她的态度了
一周后,医院组织了一场面向全市的学术研讨会。
顾城是主讲人之一。
在提问环节,他突然点了我的名。
那位苏主任的助理,林护士是吧我看你每天跟着苏主任耳濡目染,想必业务水平也很高。我这里正好有个关于‘左心室重构中基质金属蛋白酶作用机制’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全场几百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别说我一个护士,就连很多主治医生都答不上来。
他分明就是想让我在苏晚和所有人面前出丑。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向台上的苏晚,她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打算帮我解围。
绝望中,我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个夜晚。
那些被苏晚逼着背诵的医学文献,那些她划出来的重点,那些她冷着脸丢给我的病例分析……
鬼使神差地,我开口了。
我竟然逻辑清晰地,将这个问题的核心机制、临床应用、以及最新的研究进展,分条缕析地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我甚至指出了顾城刚才演讲PPT里,关于这个机制的一个常识性错误。
……所以,顾医生您PPT第17页引用的那篇08年的文献,其结论在15年已经被《柳叶刀》的一篇新研究推翻了。
全场哗然。
顾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看到台上的苏晚,她一直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点。
那天晚上,顾城在地下停车场堵住了我。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苏晚她只是玩玩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离她远点,听见没!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突然亮起。
苏晚的保时捷停在不远处。
她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我身边。
她没看我,只是看着顾城。
他是我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动他一下试试
5
顾城的挑衅,像一根导火索。
苏晚对我的管教变本加厉。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微型定位器,强行装在了我工作证的夹层里。
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要知道。
我彻底忍无可忍了。
这个牢笼,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必须找到她伪造那段监控的证据,然后逃离这个疯子。
机会很快就来了。
她有一台长达十小时的联合手术。
我谎称自己肠胃炎,请了半天假。
她狐疑地看了我几眼,最后还是批准了。
我揣着偷偷配好的她公寓的钥匙,心脏狂跳地回到了那个家。
我冲进她的书房,疯狂地翻找她的电脑和硬盘。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注意到书房里侧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这扇门平时总是锁着,我从没进去过。
我用尽各种办法,最后用一根回形针,竟然真的把门锁捅开了。
门一打开,一股尘封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打开灯。
房间里没有电脑,没有证据。
只有……
贴满了一整面墙的,我的照片。
有我实习第一天,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局促不安地站在科室门口的样子。
有我在食堂吃饭,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样子。
有我给病人扎针,全神贯注的样子。
各种角度,各种场合,全是我的抓拍。
墙角的一个玻璃柜里,整齐地陈列着一堆我以为早就丢了的小东西。
我第一支写完的签字笔。
我工作服上无意中掉落的一颗扣子。
我累得在休息室睡着时,盖过的旧报纸。
甚至还有我喝过的一只可乐瓶……
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个画架。
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画上的人,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站在医院走廊的阳光下,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
那个人,是我。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不是一场意外。
从我踏进这家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被她盯上了。
这不是一场由意外开始的胁迫。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狩猎。
咔哒。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苏晚提前结束手术回来了。
她就站在储藏室的门口,堵住了我唯一的去路。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掉进陷阱的,满足的幽暗。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她一步步向我逼近,脱下白大褂,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她第一次,主动吻了我。
这个吻和那天在手术室的意外完全不同。
它不再是柔软嘴唇的触碰。
而是带着疯狂的占有欲,和不容拒绝的宣告。
冰冷,强势,带着一丝血腥味。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6
巨大的冲击让我彻底垮了。
我发起了高烧,一连几天都下不了床。
苏晚竟然破天荒地请了假,寸步不离地在家照顾我。
她显然没做过这些事。
量体温,把温度计甩到了地上。
煮白粥,把厨房弄得像被炸过一样。
给我喂药,差点把水全洒我脖子里。
她展现出一种与冰霜手术刀截然相反的,笨拙但又固执的一面。
我全程态度冷淡,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
她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
有天晚上,我半夜被渴醒,去客厅倒水。
经过她虚掩的房门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在说梦话。
弟弟……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别走……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还带着压抑的哭腔。
我愣在门口。
第二天,我趁她去给我买药,再次进入了那间储藏室。
这一次,我不是为了找证据,而是为了找答案。
在画架后面,我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日记本。
锁很简单,我用发夹轻易就撬开了。
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一个日期。
一年前,六月七日。
【今天,阿哲走了。】
日记里的内容不多,断断续续,却拼凑出了一个让我窒息的真相。
苏晚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苏哲,也是一名心外科医生,就在我们医院工作。
一年前,苏哲主刀的一台主动脉夹层修复术失败,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
病人家属大闹医院,认定是医疗事故,对苏哲进行了疯狂的围攻和网暴。
医院迫于压力,对苏哲做出了停职调查的处分。
所有同事都对他避之不及,舆论一边倒地指责他。
最终,苏哲在巨大的压力下,抑郁成疾,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而苏晚,作为他的姐姐,当时正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交流,等她赶回来时,只看到了弟弟冰冷的尸体。
她不相信她那个一向严谨优秀的弟弟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她发疯一样地调查,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直到一个月后。
那天,我还是个刚来实习的菜鸟护士,被安排去整理苏哲的遗物。
在整理一堆废弃的病历时,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份被忽略的、夹在旧报告里的基因检测报告。
报告显示,那名死亡的病人,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遗传性结缔组织病。
这种病会导致血管壁异常脆弱,手术成功率本身就极低,死亡是大概率事件。
这根本不是医疗事故。
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一个年轻的医生不该背负这样的冤屈死去。
我把那份报告复印了一份,匿名交给了医务科。
一个星期后,医院为苏哲恢复了名誉。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苏晚写给我的。
【我通过监控,看到了那个交报告的人。是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子,穿着白大T恤,眼神很清澈。他做完这一切就走了,像一道光。】
【我查到了他的名字,林言。】
【我怕他会像阿哲一样,被这个肮脏的世界伤害,然后消失。】
【我必须用我的方式,把他留在我身边。】
【永远。】
我合上日记本,手在发抖。
原来,那份匿名报告,是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的唯一一道光。
而我,就是那个点亮光的人。
她害怕失去,害怕我也会像她弟弟一样消失,所以才用那种偏执到病态的方式,把我保护起来。
我走出储藏室,看到苏晚提着药回来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看着她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悲伤,心中五味杂陈。
恐惧和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心疼。
7
顾城追求苏晚不成,又在学术会议上被我当众打脸,彻底恼羞成怒。
他开始动用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在医院里处处针对苏晚。
他买通了无良媒体,将一年前苏哲的医疗事故重新翻了出来,大肆报道。
报道里,他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暗示苏晚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再担任高压的主刀医生。
一时间,医院里流言四起。
原来苏主任的弟弟是跳楼死的啊,怪不得她那么冷。
听说精神病会遗传的,她动手术的时候手会不会抖啊
太可怕了,以后谁还敢找她做手术
院领导迫于舆论压力,找苏晚谈话,建议她暂停所有手术,休假调整。
这等于是变相的停职。
这是苏晚回国后,遭遇的最大事业危机。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没出来。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她弟弟。
这一次,我没有再逃避。
我走进她的办公室。
她坐在黑暗里,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苏晚,我走到她面前,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这件事,我们一起解决。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红血丝,却带着一丝惊诧。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害怕和屈服的林言。
我用我作为护士的细致和对细节的超强记忆力,将一年前那个病例的所有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做成了清晰的证据链。
我还想起了当时整理遗物时,在走廊里遇到的一个清洁工阿姨。
我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那个已经退休的阿姨。
阿姨告诉我,事发当天,她亲耳听到病人家属在走廊里打电话,说反正人快不行了,不如闹一闹,还能讹一笔钱。
我把这段证词录了下来。
周一的全院大会上,院领导正准备宣布对苏晚的处分决定。
我直接冲上了主席台。
我反对!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我打开投影,将我整理的所有证据,包括那段录音,全部公之于众。
苏哲医生没有错!苏晚主任更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为了钱泯灭人性的人,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跟风网暴的人!
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议厅。
顾城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想对我动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躲,在他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的力气不大,但他就是挣脱不开。
我冷冷地看着他。
顾医生,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第一次在苏晚面前,展现出如此强硬的一面。
台下的苏晚看着我,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震撼和……光芒。
舆论彻底反转。
顾城的阴谋败露,还因为教唆他人闹事和恶意诽谤,被警方带走调查。
那天晚上,回到家。
苏晚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我听到她在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林言,谢谢你。
8
顾城被逼到了绝路,决定做最后一搏,他要彻底毁了苏晚。
他很清楚苏晚的软肋,她的心理创伤——主动脉夹层分离术。
他通过关系,设计了一场意外。
一位在本市极有权势的富商,突发急性主动脉夹层,生命垂危,被送进了我们医院。
同时,富商的家属放出话来,点名要全院最好的心外专家苏晚主刀。
如果苏晚不肯,或者手术失败,他们就要动用一切关系,让整个医院陪葬。
而医院里其他几位能做此高难度手术的主任医师,都被顾城用各种理由,临时调去了外地开会。
所有的压力,瞬间都压在了苏晚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陷阱。
苏晚被逼上了手术台。
我作为她的专属助理,也换上了手术服。
手术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苏晚站在主刀位,脸色比无影灯还要苍白。
当手术刀划开病人胸腔,看到那个熟悉的、狰狞的病灶时,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
她弟弟惨死的画面,病人家属的哭嚎,网络上的谩骂……所有的创伤记忆,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PTSD发作了。
嘀——嘀——嘀——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率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病人心跳骤停!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认为,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我冲到苏晚身边,不顾无菌原则,一把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她的手冰冷僵硬,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将她的手包裹在我的掌心,凑到她耳边,用尽全身力气,坚定地喊出声。
苏晚!看着我!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可以的!相信我!
我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她封闭的心锁。
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她看着我,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恐惧和迷茫被锐利取代。
电击准备!她下达了指令。
抢救开始。
我站在她身边,作为她的手和眼。
纱布。她还没开口,我已经递过去。
吸引器。她刚抬眼,吸引器已经到了位。
我预判着她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指令,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配合着她。
我们就像一个合二为一的战士。
一次电击,两次电击……
经过长达半小时惊心动魄的抢救,监护仪上,终于重新出现了规律的波形。
手术最终成功了。
当苏晚放下手术刀的那一刻,她没有看任何人。
她在全手术室人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
仿佛要将我揉进她的骨血里。
9
手术的成功,让苏晚在医院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她还是那个冰霜手术刀,但这一次,她的刀锋,指向了顾城。
她不动声色地,开始收集顾城这两年来所有的违规操作、收受医药代表回扣、以及这次恶意设计陷害的全部证据。
我也没闲着。
我利用这次英雄救美在护士群体里积攒下的人气,从几个和顾城有过节的小护士那里,拿到了他私下侮辱病人、玩忽职守的录音和聊天记录。
一个星期后,苏晚将一份厚厚的、完整的证据报告,绕过了医院,直接递交给了市纪检委和公安部门。
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顾城和他背后的家族势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连根拔起。
他被警察从副主任办公室带走的那天,整个医院都轰动了。
他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戴着冰冷的手铐,经过走廊时,看到了我和苏晚。
他怨毒地盯着我,像一条败犬。
我只是平静地回望他。
解决完顾城,苏晚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回到家,她脱了高跟鞋,就那样光着脚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点点……期待像个考了满分,等着家长表扬的孩子。
我忍不住笑了。
我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我手里拿着一个红富士,和一把……水果刀。
我走到她面前,学着她当初威胁我的样子,把水果刀的刀尖,轻轻抵在她的下巴上,让她微微抬起头。
我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问她。
苏主任,我问你个问题。
她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以后,还敢不敢乱用手术刀,威胁我了
她的脸唰地一下,泛起了我从未见过的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过了好久,才像蚊子一样,小声说了一句。
不敢了……
我看着她这副又羞又窘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阴影也烟消云散。
我收起刀,开始认真地给她削苹果。
从这一刻起,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反转了。
我,林言,第一次在这段被胁迫开始的关系里,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10
没了顾城这个外部威胁,我和苏晚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也是有点尴尬的阶段。
她开始努力地,试图做一个正常的妻子。
但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她会照着网上最高赞的菜谱,信心满满地进厨房,然后成功地触发烟雾报警器,把一锅好好的排骨烧成黑炭。
她会偷偷给我买情侣装,满怀期待地拿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两件印着人体骨骼解剖图的纯黑T恤。
她的浪漫,就是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我一套德国进口的、锋利无比的、全新的手术器械。
这套刀的手感很好,切割精准,清创也方便。她认真地向我介绍。
她的占有欲依然很强。
但不再是掰断电话卡那种令人窒息的威胁。
而是变成了某种笨拙又可爱的撒娇。
比如我在医院和新来的小护士多说了两句话,她知道了,不会说什么。
但晚上回家,我就会看到她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用一把手术刀,把一颗土豆,精准地切成厚度均匀的一百片薄片。
我开始教她。
像教一个孩子一样,教她如何表达爱。
我教她,在我想家的时候,不是买下我的房子,而是给我一个拥抱。
我教她,在我难过的时候,不是冷冰冰地看着,而是对我说一句没关系,有我呢。
我教她,每天出门前要亲吻,睡前要说晚安。
我带她去做所有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
去看人山人海的爱情电影,去逛吵吵闹闹的夜市,去坐幼稚的旋转木马。
她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奇又笨拙地学习着人类世界最基本的情感。
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到后来的慢慢放松,再到最后会主动牵我的手。
有一次,我们看完电影从影院出来。
她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
林言,他们说,结婚要办婚礼。
我们的婚礼,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我的倒影。
我笑了。
我想要的,你都有了。
11
我决定带苏晚回我老家,见我爸妈。
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其实很忐忑。
苏晚这样的天之骄女,和我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庭,简直是两个世界。
果然,当我带着苏晚出现在家门口时。
我爸妈看着这个比电视明星还漂亮、气场两米八、浑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儿媳妇,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爸递茶的手都在抖。
我妈在厨房里把盐当成了糖。
苏晚也很努力地,想讨好我爸妈。
但她的方式,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送的见面礼,是一个德国顶级的家用急救医疗箱,和一个一米八的人体骨骼模型。
她对正在上小学的侄子说:以后有任何解剖学上的问题,都可以问我。
饭桌上,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我妈小心翼翼地问她:小晚啊,你……会不会嫌弃我们家小
苏晚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不会。根据建筑力学和室内通风采光的角度分析,这里的居住舒适度高于全国平均值7.3个百分点。
全场寂静。
晚上,我妈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我。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你要是被逼的,你就眨眨眼!
我哭笑不得,把我和苏晚的故事,删掉所有胁迫和病态的部分,美化成一个灰小子与高冷公主的爱情故事,讲给了我妈听。
我说,是她先喜欢我的。
我说,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我说,她其实是个很缺爱很需要人疼的女孩。
第二天,奇迹发生了。
我妈炖了一锅鸡汤,亲手盛了一碗,端到苏晚面前。
小晚,我们家林言有点笨,人也傻,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苏晚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愣了很久很久。
然后,在我和我爸妈惊讶的注视下,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
一滴眼泪,掉进了鸡汤里。
这是她失去亲人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很安静。
快到家的时候,她才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林言,有你真好。
12
我们补办了一场婚礼。
婚礼很小,也很温馨,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在婚礼上,我代替苏晚,端起酒杯,向着空无一人的座位,敬了一杯酒。
阿哲,你好。我是林言,你姐姐的丈夫。
你在那边放心,你的姐姐,以后有我了。
台下的苏晚,穿着洁白的婚纱,泪流满面。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充满了甜蜜。
在医院,她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冰霜手术刀。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温柔,只给我一个人。
她会因为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想吃草莓,就在下班后,开着她的保时捷跑遍全城,只为买到最新鲜的那一盒。
我只是普通感冒,她会推掉所有重要的会议,在家陪我,用精准到毫克的剂量给我配药,比对我的VIP病人都上心。
她还是不爱说话,但她会用行动表达一切。
我们依然睡在不同的房间。
但现在,每天早上,我都会在她房间的床上醒来。
因为她会在半夜,偷偷把我从沙发上抱过去。
某天夜里,我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我梦到了最初被她用手术刀抵着脖子,逼我结婚的场景,那种恐惧和绝望,依旧真实得可怕。
我浑身冷汗地坐起来。
身边的苏晚立刻就醒了,她从背后抱住我,把我的头按在她的怀里。
别怕。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温柔。
我在这里。
我转过身,看着她。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她绝美的脸。
她的眼睛里,不再有当初的疯狂和偏执,而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和依赖。
我反手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苏主任,我好像……有点离不开你的镇定剂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吻上了我的唇。
唇齿相接的间隙,我听到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巧了,林医生。
你也是我唯一的特效药。
窗外月光皎洁,病态的胁迫早已远去。
冰霜彻底融化,只余满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