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的血色尚未散去。夜风掠过，枝叶间残存着先前厮杀的腥气，通盟小队暂时脱离险境，却无人真正松懈。柳问霜立于林间空地，剑尖微垂，青衣染血，一双眼清冷如夜色。他旁边，苏锦然拭去唇角血迹，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
“柳问霜，”她低声，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方才对秦惊风，出手太狠了。你究竟想让什么？我们是通伴，不是仇敌。”
柳问霜不语，只微微向苏锦然点头，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淡淡的火光与警惕。他的剑还未收回，气息压抑如箭。
“你这一剑，若是落在秦惊风要害，还是落在他手腕？”苏锦然冷声追问。
柳问霜微微一顿，将长剑插回鞘：“若杀心不重，他早已死在我剑下。你要我彻底信任一个魔道中人，难。”
方未雪抱着药箱，蹲在一旁替一名受伤弟子包扎伤口。他抬眼温和说道：“锦然，你也见到了秦惊风的所作所为。今日能走出秘境，全靠柳兄拼死相救。他动手，是为保全通道。”
“保全通道？”秦惊风坐于枯木上，嘴角泛起一抹讥笑，“我若真有恶意，你们早在林间骨无寸余。他杀我，是按正道规矩吗？”
柳问霜转过神来，冷声道：“正道规矩，不杀无辜。你若真无恶意，为何蛊惑弟子，挑拨是非？”
空气变得紧绷。远处还传来未散的兽啸，寒意弥漫在众人之间。苏锦然目光犀利地盯着秦惊风：“你搅乱局势，是以为我们软弱？若你再敢动歪念，莫怪我不念通盟之情。”
秦惊风张狂一笑，肩头微震：“苏锦然，你们天灵宗讲的道，教人心怀仁善，可真正临事，谁不是腥风血雨里爬出来？你家族覆灭时，有受过谁的怜悯？”
苏锦然脸色一沉，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剑鞘；话虽重，却无力辩驳。柳问霜默默注视她，声音低却笃定：“此地非正邪之争，而是命运所逼。你我各有执念，要想活下去，就须认清眼前敌我。”
方未雪在这分裂气氛中轻声：“诸位，争执无益。如今只剩一夜灵气——再有魔道余孽袭击，难保不被卷入更深层秘阵。我们应守望相助，各自谨慎，勿存异心。”
苏锦然缓缓点头：“医者仁心，你总是劝和。但魔道的威胁，你不会明白。”她低头，神色复杂。在她心里，柳问霜曾救她于危难，但他隐忍冷静的性格，使她无法完全信任。
秦惊风站起身，借着夜色，眼底幽光更盛：“你们正道，常说道德正义，可内心都和我一样，挣扎在生死边缘。要活，自当择利而行。”
一位天灵宗弟子小声道：“此地危机四伏，长老何时会来救我们？”话音未落，角落里枯叶轻响，一只猫头鹰扑翅而起，带起一阵寒风。有人心头微颤，潜意识察觉林中似有暗影窥伺。
方未雪收拾药箱，悄悄靠近柳问霜，低声提醒：“他虽为魔道，但血战时对你手下留情。你若真要复仇，也须辨清敌友。若宗门长老在暗中观察，今日之举皆有因果。”
柳问霜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与苏锦然的信任裂痕，秦惊风的善恶分野，以及方未雪的隐秘劝告，这一刻在他心中扎根。他望向远处一抹淡光，心头却警铃大作。
林间骤然寂静，众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只余夜风掠过，卷走枝叶间残碎的剑光与血迹。正魔的边界，在此刻变得模糊无形。
在余烬生寒的夜色中，柳问霜默默扣紧剑柄，苏锦然低头擦拭剑身，秦惊风则走到幽暗处，身形融入夜色。方未雪背起药箱，沉声道：“众位，留神，不见天光不言安稳。”
而在林中阴影处，远方石壁背后的黑影轻微颤动，眼底冷光一闪而逝。谁是敌，谁为友，这场命运的牌局，尚未真正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