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幸渐渐习惯了这种“巧合”。
这天傍晚,她刚走到岔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回头时,看见谢星远弯腰揉着脚踝。谢星远抬头看见她,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试着走了两步,眉头皱得更紧了。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余幸攥紧书包带,她知道她该往前走,像往常一样对这些意外视而不见,可看着他扶墙的样子。
“那个……”她听见自已的声音在发抖,轻的像蚊子哼,加大音量。
“前面有家诊所。”
谢星远愣了愣,看向她。灯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点不情愿的别扭,像被逼着让了件为难的事。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带了点自嘲“知道了,走你的。”
余幸没在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出很远才敢回头。
谢星远还站在原地,白t恤的衣角在风里晃了晃,像只笨拙的鸟。
她低下头加快了脚步,走到自家楼下时,她看见母亲正站在楼道口张望。
“你弟发烧了,去买些退烧药,我走不开。”
余幸转身往回走,路过岔口时,谢星远已经不在了,地上只有那个被他踩扁的矿泉水瓶。
诊所里,医生正在打包药品,余幸盯着自已磨破的帆布鞋。
谢星远本不想来,还是想来看看。看见余幸买药的背影,他没再往前走,转身走到一旁。
余幸抓起药快步走出诊所,几乎是跑着穿过了岔口。
谢星远不紧不慢走进诊所,“刚才那女的买的什么药?”“发烧的,退烧用。”
谢星远看了一眼,这环境,挺小。来了也得买点东西吧。
“拿盒创口贴。”
学校里,谢星远一整天都走来走去的,脚也没事啊。是装的吗?为什么要装?
中午余幸去报作业,无意间看见谢星远和几个高二女生说什么,说完几个女生还伸手打他。
她没放心上,走进班里。
这一个月饭卡只花了102。距离放假还有一个月,花100,还剩298,下学期再用。
下晚自习,余幸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拐进了老街。
走到老槐树下时,脚步下意识慢了,树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新落的叶子在风里打转。
她松了口气。
走到游戏机厅巷口,却看见谢星远蹲在地上,正用树划哗拉着什么,余幸的脚步顿在巷口,进退两难。
谢星远抬头看见她,愣了下,随即把树枝扔了,站起来时手撑了下膝盖。
“你今天走的挺慢。”他说,声音里带着点随意。
余幸没接话,低头盯着自已的鞋尖。
“昨天谢了。”他忽然说,语气比平时认真点“那诊所医生还行。”
余幸睫毛颤了颤没抬头,只是轻“嗯”了一声。
昨天疼的不行,在学校又装,是以为她傻吗?
脚踝也没肿,和以前一样啊。
谢星远歪了歪嘴,他以为她每天都在学习,不会观察他这种人,指定不知道他是装的吧。
“喂。”谢星远在身后喊她。
“你每天走这条路,是因为近吗?”
余幸的脚步没停,背对他点了点头。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他又问,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好奇。
“不知道。”她轻声说,巷口的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散。
谢星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融进老街里,黑夜里。
忽然觉得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捷径,好像从什么时侯起,多了点让人想慢慢走的理由。
余幸走到楼下时,回头望了一眼巷口那个身影还在。她不顾,上楼了。
推门时,母亲一把拽下她书包,把她书包往地上扔,课本散落一地,一张卡掉了出来。
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
“补助?不给父母说,你老师刚发来讲的。”母亲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尖到。“我让你去学校念书,不是让你去申请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我们还没穷到要靠你乞讨!”
余幸攥着衣角,指尖泛白。“老师…说…饭卡是去学校吃饭的。”
“在食堂吃?”父亲猛地站起身,“家里没给你吃?每天三顿少你一口了,要不老师说有500,你全拿去充卡,饿死鬼啊?”
“不吃饭…会饿死。”
母亲抓起桌上遥控器砸过来,掉在她脚边。“那你现在死了吗?”
余睿澈躲在母亲后面,抱着新买的遥控车,怯生生的看她,像在看一个犯了错的陌生人。
“不行,还有多少钱?给老子明天找老师换成现金,晚上交回来。”余幸想反驳,话在喉间,说不出来,说了又有什么用?说了他也不听。
脸上被甩了巴掌。
“398。”“还有两块,干脆找你老师凑整给个400。”
余幸蹲下去捡书,父亲还是不解气,抽出皮带,使劲往背上抽了两大板。
她哭不出来,只是把书一本本拢起来。
饭卡里的钱是她算好的,每天中午只买最便宜的素菜,晚上也有食堂,为了省钱回家吃也一样。
“以后不准再申请这些东西,听见没有?”
余幸没说话,等三人离开她才站起身。
她知道,有些委屈是说不出口的,就像她永远没法让父母明白,她要的不是食堂的热饭。
老师也不可思议她的行为,她没说是父母让她取出来,也没厚脸皮说凑整。少了两块,只是被打一顿,挨过去就好了。
中午,她像以前一样坐在椅子上。
谢星远在食堂没看见余幸,食堂人多。但总有一个瘦小的女生,每天中午只吃素菜,总是能够吸引他。
他吃了几口起身。
“不吃了?你这是浪费。”陈育怀见他盘里还没有动几筷子的荤菜。
“不吃了,你吃了吧。”“天天让别人给你吃剩的,算了没事我也不嫌弃你。”
谢星远在教室门口,就看见趴在桌上的余幸。
“想饿死?食堂不去?”余幸抬头说“不饿。”“你爸妈知道你中午在这饿肚子不?”余幸没说话。
谢星远往自已座位去,在书包里掏出一个面包,还是那个她没吃过的牌子,是早上他爸助理硬塞给他的。
“这个给你。”他把面包扔她桌上。“我不饿。”余幸眼里带着警惕,像只被惊扰的小猫。
“不饿也吃了,管你饿不饿啊。”他扯了扯嘴角,往门外走。
余幸盯着那个面包看了很久,包装上的图案有点晃眼,她知道自已该拒绝,像拒绝所有可能打破平静的东西一样。
她拆开包装袋,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的甜味漫开来时,眼眶不知什么时侯湿了。
这次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让她手足无措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