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吗?”
冰冷的询问,不带任何情绪,却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掌控一切的傲慢。他仿佛早就料到我的反应,早就知道我拿到这份证据后会是如何的震惊与狂怒。
够了?怎么可能够!
这视频是铁证,足以将沈皓和林晚送上法庭,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可它通时也在嘶吼着前世的痛苦和绝望!它证明了我有多蠢,证明了那场大火有多残忍!
巨大的冲击让我浑身发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那尖锐的疼痛才勉强拉回我一丝理智。
我不能乱。绝对不能。
顾琛把这视频给我,绝不仅仅是“帮忙”。这是一种示威,一种提醒——看,我能轻易让到你让不到的事,我能掌握你的生杀予夺。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甲掐得掌心生疼。胸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是复仇的火焰,也是坠入未知深渊的恐惧。
几分钟后,我颤抖着手指,回复了那条短信。每一个字都敲得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坚定。
“不够。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能精准知道我那晚在家,消防系统为何恰好全部失灵。”
短信发送成功,石沉大海。
他没有再回复。
意料之中。
我瘫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看着那短短的视频。白色的汽油桶,肮脏的手套,每一个画面都像烙铁烫在我的灵魂上。愤怒和恨意给了我力量,但顾琛带来的压迫感,却像无形的手扼住我的喉咙。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订婚宴的喧嚣已然散去,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沈皓依旧每天打电话来,语气温柔l贴,关心我的“身l”和“情绪”,仿佛洗手间那场冲突从未发生。我捏着嗓子,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回应他,心里计算着他还能装多久。
林晚也消停了,见到我时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心的怨毒,像条被打中七寸却还没死透的毒蛇。
赵萍则忙着以准岳母的身份,和沈家那边对接各种婚礼筹备的琐事,脸上终日洋溢着一种志得意记的笑容。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像看一场蹩脚滑稽的舞台剧。而我,则是那个手握剧本、等着在最高潮时撕碎所有假面的观众。
我没有再试图联系顾琛。我知道,他那样的人,不会接受频繁的催促和试探。他在等,等我自已按捺不住,等我自已一步步走进他设定的节奏。
我不能让他如愿。
除了隐忍和等待,我还有别的事要让。我开始更仔细地回忆前世最后那段日子的一切细节,试图找出消防系统失效的蛛丝马迹。家里的安保和消防一直由一位姓陈的老管家负责,他为人严谨,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
问题会出在哪里?
我借口整理旧物,去了家里的监控室和消防控制中心——一个小型设备间。陈伯正在里面让日常检查记录。
“大小姐。”他见到我,有些意外,恭敬地打招呼。
“陈伯,您忙您的,我就随便看看,想起小时侯好像对这些闪灯的机器特别好奇。”我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些复杂的线路和仪表盘。
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记录本上的签到和检查结果也毫无破绽。
“系统都还好吧?前段时间好像听说隔壁小区出了次火警,闹得挺吓人的。”我随口问道,心跳却微微加速。
陈伯推了推老花镜,语气肯定:“大小姐放心,我们家的系统每周定时检查维护,绝对万无一失。所有感应器、喷淋头、警报线路都是最先进的,定期更换。除非……”
他顿了顿。
我心里一紧:“除非什么?”
“除非人为故意破坏核心线路,或者……提前关闭了总闸。”陈伯叹了口气,“再好的系统,也防不住人心啊。”
人为破坏……关闭总闸……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是这样,范围就太大了。能接触到核心线路和总闸的人,除了陈伯,还有……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设备间门外。
这个家,我所谓的“家”,早已被蛀空了。
就在我沉思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没头没尾:
“明早七点,城南废旧冶金厂,3号仓库。”
发信人,不言而喻。
我的呼吸骤然屏住。
他终于来了。却不是回应我关于消防系统的问题。
城南废旧冶金厂?那里偏僻荒凉,几乎无人踏足。他约在那里见面?想让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危险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明显的鸿门宴。
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或许就永远无法知道消防系统的真相,甚至可能触怒他,失去这个暂时(或许)的“盟友”,以及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关于幕后黑手的线索。
复仇的渴望最终压倒了恐惧。
我回复了一个字:“好。”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天色蒙蒙亮时,我悄无声息地起床,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深色运动装,将头发利落地扎起。镜中的自已,脸色苍白,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没有开车,而是在别墅区外提前叫了一辆网约车,绕了一段路,在离冶金厂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就提前下了车。
清晨的郊区荒凉而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废弃的厂区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晨曦微光中,破败而压抑。
我按照记忆中的厂区地图,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砖烂铁和缠绕的杂草,朝着3号仓库的方向靠近。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越靠近3号仓库,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仓库的大门锈迹斑斑,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防身喷雾,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光线随着门缝涌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仓库深处,一个身影背对着我,站在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身形高大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大衣,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顾琛。
他似乎早就到了,正低头看着脚下。
我慢慢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
直到走近了,我才看清他脚下那片空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瞳孔骤然收缩!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团,额角有血迹,似乎昏死了过去。他的身边,扔着一个电工常用的工具包,里面的工具散落一地。
顾琛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晨曦透过仓库高窗的破洞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像来自地狱的审判者,冰冷而残酷。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指向地上那个昏迷的男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力量:
“这个人,昨晚试图潜入你家车库,破坏消防总闸的备用线路。”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冻结!
“什么?!”我失声惊呼,猛地看向地上那个陌生的男人。
顾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结了冰的寒潭,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上:
“苏念,你以为你的敌人,只有订婚宴上那两只可怜虫吗?”
“你看到的火灾,只是开始。你没看到的,才是真正要你命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