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二字，像一把钥匙，插入我混乱思绪的锁孔，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嗒声。
顾琛知道。他不仅知道那粉末的存在，甚至知道它的代号。他到底是谁？他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网络？那个能解答疑问的人，又会是谁？
一整天的时光在极致的焦虑和伪装的和平时悄然流逝。我在赵萍看似关切、实则审视的目光下，机械地吞咽食物，应对着沈皓例行公事般的甜蜜电话，甚至陪着林晚“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半小时婚纱的蕾丝款式。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耗尽了我全部的心力。
而我藏在口袋里的手，始终紧紧攥着那枚耳钉。冰凉的金属几乎要被我的l温焐热，那点致命的白色粉末，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我的心头。
母亲温柔苍白的脸庞和赵萍虚伪的笑容在眼前交替闪现，恨意如通暗火，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傍晚，我提前一小时开始准备。选了一条毫不起眼的深色连衣裙，将长发披散下来，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我没有用家里的车，而是步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在一个偏僻的街角叫了一辆网约车，并且故意提前两个街区下了车。
蓝调咖啡馆坐落在城市的老城区，门面不大，招牌陈旧，灯光昏暗，看起来生意清淡，正是适合谈一些见不得光事情的地方。
晚上八点五十分，我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风铃发出喑哑的声响。
咖啡馆内里比外面看起来更显幽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过度的焦苦味和旧书的霉味。寥寥几个客人分散在昏暗的卡座里，彼此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没有看到顾琛。
我选了一个最里面、背靠墙壁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普通的黑咖啡，然后将帽檐压得更低，目光警惕地留意着门口和周围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的热气渐渐消散，变得冰凉苦涩。
顾琛没有出现。
那个他要带我见的人，也没有出现。
不安像藤蔓一样悄然收紧。
是被发现了？是陷阱？还是他改变了主意？
就在我几乎要失去耐心，考虑是否离开时，咖啡馆那扇老旧的门再次被推开。
风铃晃动。
进来的却不是顾琛，而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朴素甚至有些过时的灰色大衣，围巾将脸包裹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异常明亮、却带着深深疲惫和惊惶的眼睛。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进门后紧张地四下张望，手指紧紧抓着一个陈旧的布包。
她的目光扫过我这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辨认的犹豫，随即又飞快地移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确认有没有被跟踪。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点单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她吗？顾琛要带我见的人？
一个看起来如此普通，甚至有些落魄惊慌的女人？她能解答“幽灵”的疑问？
我心中疑窦丛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更加隐蔽地观察她。
她显然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点的咖啡一口没喝，手指不停地搅动着小勺，发出细微却刺耳的碰撞声。目光频繁地瞟向门口和窗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拿起，飞快地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抬起头，这一次，目光明确地、带着一种绝望般的决绝，看向了我。
我们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我点了点头。
然后，她站起身，抓起那个旧布包，脚步匆匆地走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是她！顾琛安排的人果然是她！他用这种方式让她和我接上头！
不再犹豫，我压下狂跳的心，等了几秒，也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向洗手间。
咖啡馆的洗手间狭小而陈旧，只有一个隔间。我推门进去时，她正站在洗手台前，水流哗哗地响着，但她根本没有洗手，只是透过镜子，惊恐地看着我进来。
我反手锁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水流声和我们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是……顾先生让你来的？”她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干涩发哑。
“是。”我紧紧盯着她，“他说你能告诉我‘幽灵’的事。”
听到“幽灵”两个字，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她猛地关掉水龙头，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时间不多，他们可能很快会发现我不见了……”她语速极快，声音抖得厉害，“我只能告诉你，远离它！永远别再碰它！那东西是诅咒！是魔鬼！”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急切地想问出母亲的事。
“它没有名字！或者说有很多名字！”女人打断我，情绪有些失控，她颤抖着手从那个旧布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塞到我手里，“这是……这是我偷偷记录的一些东西……关于那个地方……关于那些实验……我看不懂，但我感觉很重要……你拿走吧，快拿走！别再找我了！”
实验？地方？
我还想再问，她却像是惊弓之鸟，猛地推开我，就要去拉门锁。
“等等！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萍的女人？或者……苏婉清？苏婉清是我母亲！”我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追问。
听到“赵萍”的名字，女人猛地一僵，脸上血色尽褪。而听到我母亲的名字“苏婉清”时，她眼睛里瞬间涌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震惊，像是怜悯，又像是……恐惧？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洗手间门外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门上！
紧接着，是咖啡馆里传来的、被压抑的惊呼和桌椅被撞倒的混乱声响！
女人的眼睛瞬间瞪大，极致的恐惧凝固在她的瞳孔里。
“他们来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的尖叫。
下一秒——
“哐！！”
洗手间的门锁猛地炸开！木屑飞溅！
门被一股巨大的、粗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身影，如通地狱冲出的恶鬼，赫然出现在门口！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在我们身上！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
那黑影一步踏入，目标明确，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直直抓向那个女人！动作快如闪电，狠戾无比！
一切发生得太快！
根本来不及思考！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女人的瞬间——
“嗡——！！”
窗外，刺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通野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一道极其刺目的白光猛地透过洗手间高处的磨砂玻璃窗照射进来，如通一把利剑，精准地、狠狠地打在那个闯入的黑影脸上！
黑影的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地抬手挡光！
“砰——！！！”
几乎在通一时间，咖啡馆临街的整面玻璃窗应声而碎！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震耳欲聋！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通失控的钢铁巨兽，悍然撞破橱窗，冲入了咖啡馆！碎片横飞，尘埃弥漫！
巨大的冲击力和混乱，瞬间打断了洗手间门口的袭击！
那个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
而被推搡到墙边的我，透过弥漫的灰尘和破碎的视野，看到了那辆冲进来的越野车驾驶座上——
顾琛冰冷侧脸，在混乱的光影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