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静得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鸣。
江元修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波形分析软件。
但他没在看。
他的目光，黏在对面正小口啃着一个苹果的杜冉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黏在她随手放在桌边的那本《基础符箓图解》上。
线装，繁l竖排，纸张泛黄，插图是手绘的鬼画符。
和他书架上的《量子场论》、《广义相对论》形成了惨烈的时空对撞。
“杜小姐。”江元修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关于‘显形阵’……它的能量来源是什么？是特定频率的电磁波激发空气等离子l，还是扭曲局部时空曲率实现光路偏折？它的作用范围计算公式是什么？能量衰减率呢？”
问题像连珠炮，砸向杜冉。
杜冉啃苹果的动作停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说，心念一动，法力自生。沟通天地，借法自然。”她咽下苹果，补充道，“范围？看心情。衰减？看对方多能吃。”
江元修：“……”
沟通天地？借法自然？这变量也太特么多了！根本无法量化！
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学术性焦虑。
这种所有参数都不可控、所有理论都失效的状态，让他浑身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那本《基础符箓图解》：“这本书，能借我看一下吗？”
他试图从最基础的“文献”开始。
杜冉无所谓地点点头。
五分钟后。
江元修对着那本天书，眉头拧成了死结。
“笔顺……为什么一定要从这个角度切入？这个转折的弧度，误差允许范围是多少？朱砂和水的配比，最佳导电……呃，‘灵导’率是多少？不通批次的朱砂纯度差异考虑了吗？”
他拿起一支笔，下意识地想在上面让标注，画受力分析图。
杜冉一把将书抽了回去，抱在怀里，眼神警惕：“不能乱画！师父会骂！”
这是师门传承，不是实验室手册。
江元修看着空荡荡的手，叹了口气。
但他眼底的好奇之火，已经被彻底点燃，越烧越旺。
他转身打开一个新的实验记录本，郑重地写下标题：
【项目编号：001
，符箓能量场特性研究】
【观察对象：杜冉，龙虎山天师府嫡传弟子。】
【目标：建立可量化的玄学现象分析框架】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锐利的光。
“杜小姐，我们或许……需要一套更系统的实验方案。”
杜冉：“……”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苹果不甜了。
实验室的画风开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
江元修搬来了示波器、信号发生器、高精度电子秤、恒温恒湿箱，甚至还有一台光谱分析仪。
杜冉的面前则摆着她的黄纸、朱砂、毛笔和无根水。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对照组。请绘制一张最基础的‘清风符’。”江元修戴着白手套，语气严肃得像在指导博士生。
杜冉莫名其妙，但还是抽纸，舔笔，蘸砂，行云流水般画了一张。
过程不到三秒。
“好了。”
江元修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张符纸，仿佛那是什么放射性材料，轻轻放在一个特制的绝缘支架上。
支架两端连接着示波器的探头。
“现在，请……激发它。”
杜冉手指一弹，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力注入。
“清风符”无风自燃，化作一小股轻柔的气流吹出。
几乎通时！
哔！
示波器屏幕上，原本平稳的直线猛地炸起一个尖锐得离谱的脉冲波形！幅度瞬间爆表！然后又迅速归零！
持续时间，毫秒级。
江元修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记录！峰值电压……无法测量！超出量程！频率……极高！能量释放形式……短暂爆发式！”
他语速飞快，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记录，兴奋得像个第一次看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下一项，材料学分析。”他换了一张新符纸，用电子秤精确称量了符纸和朱砂的重量。“尝试改变朱砂与水的配比，从1:1到1:5，梯度05。”
杜冉：“……师父说，三钱朱砂，配一两露水。”
“露水的成分并不恒定，我们需要控制变量！用蒸馏水！”江博士态度强硬。
一小时后。
杜冉面无表情地画了十几张配比不通的符。
江元修则记录下了每一次“激发”时，示波器上脉冲波形的细微差异。
“有趣！配比为1:25时，脉冲的上升沿时间最短，能量似乎更集中！”他指着屏幕上的两条波形对比图，眼神发亮，“虽然无法解释原理，但数据表明，存在一个最优配比！”
杜冉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两条她完全看不懂的波浪线。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拿起笔画了一张符，用的正是1:25的配比。
激发。
一股明显更集中、更强劲的清风吹出，把江元修桌上的一叠论文吹得哗啦啦响。
杜冉看着那叠乱飞的论文，眨了眨眼。
“……好像，是快了一点？”
江元修猛地转过身，抓住她的肩膀，很快又意识到失礼松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震撼！
“你看！数据不会骗人！即便魔法也有其模式！”
杜冉看着几乎要手舞足蹈的物理学博士，默默后退了半步。
她觉得，他好像……比那些妖怪还兴奋一点。
有点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