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粘稠的墨汁，紧贴着营地篝火的光晕边缘。
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将那点微光吞噬。
夜无忧没有走远。
他在一处半塌的广告牌阴影下盘膝坐下，卸下背包，闭上了眼。
外界的一切嘈杂、恐惧、窥探，都被隔绝于心门之外。
“血涌若洪炉，蛊醒如狱开。”
“蚀骨灼脉处，魔胎暗结时。”
“身非鼎炉，却化阴阳劫灰；神非菩提，偏渡沉渊孽海！”
“痛彻玄枢者，方窥血蛊道基……”
《血蛊道法》在心湖中流淌，字字如烙印。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如潜入最幽深的海沟，谨慎地触碰、安抚着心口那团因红月之力而生的诡谲源头。
意念微动。
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一滴浓缩了生命精元的殷红血珠，渗出皮肤。
血月华光下，这滴血仿佛活了过来，扭动着，精准无比地钻入他掌心的劳宫穴。
轰！
心口盘踞的血蛊本源，被这滴精血引爆，猛然躁动、膨胀！
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混杂着精血消融的灼痛，如洪水逆流而上，疯狂倒灌回他的心脏！
滑腻、温热，又带着一丝邪异的力量，第一次淌过凡人的心窍。
那层无形的凡躯壁垒，应声而碎！
血蛊道，成！
夜无忧晋升为蛊兵境一星。
此境，可炼化寻常蛊物，能施展一些初级的蛊道法术。
他体内，一缕细若游丝的血色气息终于不再是死物，随着他的心意倏然流转！
夜无忧骤然睁眼，眸中血光一闪。
“蛊火诀！”
他屈指，对着五米外的空地轻轻一弹。
“滋——”
一团碗口大小的血色火球凭空跃出！
火光幽幽，不安地扭曲跳动，散发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性。
夜无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金仙之境，此等法术不过微末伎俩，挥手便可焚城煮海。
身为仙帝时，弹指一挥，便能让一条银河的星辰燃尽成灰。
而现在……
这点火光，恐怕只能对凡人造成些许麻烦。
若是对上真正的战斗系序列者，依旧毫无胜算。
不过，火球表面缠绕的诡气，让它比寻常火焰多了蚀骨侵魂的毒性。
仅这一点，便使威力加倍。
连续施展了十几次，熟悉着这具身体的极限。
强烈的乏力感与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
这种滋味，夜无忧已有数百年未曾体会。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桶酸菜牛肉面。
倒入仅剩的半瓶水，将卤蛋、火腿一并放入，用两块石头架起面桶。
“火。”
他轻声低语，血色火球应声出现在面桶下方，安静地舔舐着桶底。
不多时，酸辣的浓香混着蒸汽滚滚四溢。
滚烫的面汤滑过喉咙，落入胃中，荡开一团暖意。
这在末世前不值一提的食物，对车队里大多数人而言，已是无法想象的奢侈。
一股久违的、被凡俗烟火包裹的安逸感，在这具干涸的躯壳里悄然苏醒。
他曾俯瞰万界，也曾独断万古，却忘了最简单的温暖是什么滋味。
恢复些许气力后，夜无忧继续打坐。
直至天边泛起一抹死寂的鱼肚白。
他缓缓收功，将周身流转的能量波动尽数敛入体内，不泄露分毫。
此刻，体内的蛊力隐隐躁动，似有奔涌不休之势。
夜无忧扫视四周，眼底的玩味一闪而逝。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目光投向不远处篝火摇曳的营地。
他的脚步平稳，不疾不徐，径直走向李峰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物皮卡。
没有丝毫停顿，他直接登上皮卡后斗。
“呵。”
驾驶室里，传来李峰饱含恶意的低笑，他探出半张横肉丛生的脸。
“胆子不小啊？还敢上老子的车？”
“车费呢？还是你他妈觉得老子是开善堂的？”
夜无忧的目光冰寒如雪，回以一个冷漠的笑容。
他修长的手指，径直点向皮卡的底盘之下。
“李峰，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可敢接？”
话音未落，车底盘下那些虬结蠕动的触手仿佛听懂了某种指令，发了疯似地嘶吼着。
如群蛇躁动，欲要倾巢而出。
“别动！”
李峰急声喝止，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这小子……他不仅知道这辆诡车的底细，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威胁！
而这所谓的“机会”……
竟是让自己杀他的机会？！
如此赤裸裸地向一个序列者挑衅，哪怕是他十几年前在街头持刀血拼，也不曾见过这般狂妄的疯子。
是不怕死？
是疯了？
还是……他真的有自己看不透的底牌？
短暂的惊愕后，李峰脸上扭曲出极度阴沉的笑容。
“行啊，小子！”
“这个机会，老子他妈的接了！你给老子等着！”
车厢内，刚被吵醒的难民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这个叫夜无忧的年轻人，是彻底疯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简直像变了个人！
竟敢几次得罪李峰！
李峰是车主，他要是不让你上车，在这荒郊野外，最好的结局恐怕就是自我了断！
夜无忧无视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自顾自地在车厢角落坐下，继续打坐调息。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
倏然间，皮卡车厢内响起一声极细微的嗡鸣。
笼罩车身的诡异气息骤然翻涌，一股清晰可辨的气势自夜无忧周身升腾而起——
蛊兵境，二星！
仅仅半天功夫，再次突破！
夜无忧的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扬。
这般进境……
放在此界灵气枯竭、大道扭曲的背景下，太过匪夷所思。
即便自己资质堪称万古第一，也不该如此。
主因，还是这辆诡物皮卡。
它竟能自发汇聚周遭的诡气，而汇聚来的诡气，大半都被自己吸纳了。
夜无忧的眼神变得深邃。
它想把我养肥了再一口吞掉？
还是说……
操控它的那个“东西”，并不是纯粹的诡异。
是……小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