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秋高气爽。
一支车队正慢悠悠地行于官道之上。
马车里,辽东按察使郑章剑抚着胸口,时不时咳嗽两声。
“袁兄,我这身子骨你不是不知道,秋天寒意袭人,长途跋涉我实在是……咳咳咳……”
郑章剑拍了拍胸口,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袁崇希掀开窗帘往外瞧,见郑章剑这模样差点气笑了。
“郑兄,车里就你我两个,不要再装了。”
袁崇希与郑章剑共事多年,岂能不了解郑章剑的脾气秉性?
“我只要你一句话,今日的事情,你管还是不管?”
郑章剑被袁崇希戳穿,顿时老脸一红。
他的眼珠转了转,道:“袁兄,崔昂、石岗可是陛下的潜邸旧臣,这事儿不是你我应该管的,你何必……”
郑章剑的话还未说完,袁崇希却眼睛一瞪,道:“崔昂、石岗不过军中普通将官而已,你连他们也怕?你可是堂堂的按察使!”
郑章剑闻言,苦笑一声:“袁大人,你当我怕的是区区崔昂与石岗?我怕的是他们的上面啊!”
说着,郑章剑往头顶指了指:“天威难测呀!”
袁崇希冷哼一声:“我只知道林枫给辽东军办了实事长了脸面,如果就因为几两银子罢免了他,以后这辽东军我还怎么管?”
袁崇希身为辽东总兵,什么样的兵油子没见过?
狠一点,贪一点,坏一点,袁崇希都能接受,只要有能力守边杀敌。
林枫能力出众,待人平和,能征善战,这几乎是完美的边军将领楷模。
别说现在没查出什么,就算查出了林枫中饱私囊,贪了些银子,袁崇希也不是不能宽恕。
问题在于,崔昂、石岗领着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员、吏员,查起来没完没了。
宁远卫事务繁杂,若一直查下去,坞堡的建造进度全都要被影响。
郑章剑为难地扶住了额头一言不发。
“郑兄,我就问你一句话,今日的事情你管还是不管?”
袁崇希一把攥住郑章剑的胳膊。
“你若是不管,以后,你出了什么事别找我!我家的酒你也别想再喝!”
见袁崇希真急了,连二人多年的交情都要撕破,郑章剑颇为无奈。
他愁眉苦脸地说道:“袁兄,何至于此呀?你我的交情难道还不如林枫吗?”
“行!我答应你!只要咱们到了宁远关,还没查出什么来,这案子就此了结,如何?”
袁崇希将信将疑:“当真?你敢跟崔昂、石岗对着干了?”
郑章剑“啧”了一声:“袁兄这话说的,我何时怕过石岗跟崔昂?”
你什么时候没怕过?
袁崇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道:“好,我等着看郑兄你的所作所为。”
小半个时辰后,车队抵达宁远关外。
关外,辽东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彭勇,正在这里翘首以盼。
“下官彭勇,拜见袁总兵,拜见郑大人!”
彭勇是郑章剑的老部下,办事得力,为人机灵。
他领着十一个官员、吏员在宁远关数日,昏天黑地审查账目。
袁崇希往彭勇身后望了一眼,皱眉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来?林大人呢?”
袁崇希与郑章剑亲自来“巡边”,宁远关主将却不在,不合常理规矩。
彭勇闻言面露苦笑:“请两位大人随下官入内,下官与两位大人细说。”
林枫本来在这里准备迎接袁崇希、郑章剑,没想到关内生出了乱子。
宁远军千夫长赵四,不满崔昂、石岗连续多日查账,阻碍关内正常事务,与石岗、崔昂这边起了冲突。
林枫刚刚赶去处理,袁崇希二位便到了。
郑章剑背着手,沉声说道:“到底是军中的莽汉,性格冲动暴躁,唉……”
袁崇希阴阳怪气地说道:“郑兄,你试试被人凭空污蔑找茬,任谁心里都有气,彭勇,可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彭勇稍稍想了想,说道:“下官核查了多日,除了少数军中的中低层军官有些小动作之外,宁远卫并无什么贪腐。”
顿了顿,彭勇说道:“而且,林大人不仅没有贪腐,每个月还通过他夫人那边,以他夫人的名义,给宁远卫全体捐银子。”
说到这里,彭勇不禁感慨道:“下官核查账目年头不少了,如宁远卫这般清楚的账目少见,指挥使掏出自家银子补贴全体的,从未见过。”
袁崇希闻言越发不满:“你既然查清楚了,为何不结案?还要继续纠缠?”
彭勇很委屈,向袁崇希、郑章剑诉苦:“大人,我也想结案啊!可是崔大人、石大人死都不肯结案,非要我继续查。”
“我没办法只好一直查下去,这不今日,宁远卫的官兵忍不住了,起了冲突。”
……
小半个时辰后,宁远关,指挥使府。
赵四站在议事厅中央,身旁还有六个五大三粗的军中莽汉。
石岗鼻青脸肿地坐在一旁,对赵四等人怒目而视。
主位上,袁崇希、郑章剑并排而坐,下手边便是林枫、刘子兮、崔昂等人。
“胡闹!”
林枫指着赵四,斥责道:“你们急昏了头是不是?竟然敢对石大人动手?”
赵四梗着脖子,喊道:“大人!石岗屡次没事找事,借着查账目的由头阻碍我们训练!”
“军中兄弟早就对他不满了!什么东西?正事儿不干成天研究军中兄弟的错处,这种人不能留!”
“还不闭嘴!”
林枫佯装恼怒,作势抽出佩刀便要动手。
林枫身边的蒯祥连忙阻拦,议事厅内顿时乱成一团。
“好了!”
袁崇希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一副严肃模样,他知道,林枫与赵四在演戏。
“军中同袍拳脚相向,像什么样子?赵四,还有参与打人的兵卒,扣除两个月军饷,每人领五军棍。”
“本官与郑大人今日来,不是给你们断糊涂账的,而是要看看清查军中账目之事,到底如何了!”
袁崇希三言两语处理完赵四,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刘大人,你在这边查了这么久,可查出什么事情来了?”
袁崇希、郑章剑双双看向刘子兮,刘子兮暗叫一声“苦也”。
刘子兮心里苦,苦自己轻信了石岗的鬼话,石岗根本没有掌握林枫贪腐的实证。
贸贸然刘子兮跟着石岗、崔昂一起查宁远卫,结果查出了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军的清官!
刘子兮被架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拼命继续查,寄希望于查到与林枫有关的罪证,至少让自己能下得来台。
查来查去,除了几个小虾米,压根没有林枫的罪证。
“刘大人?”
郑章剑微微一笑,催促道:“袁大人问你话呢!可查出什么了?”
闻言,刘子兮硬着头皮,起身回应:“启禀两位大人,共查处宁远卫内中饱私囊之人七人,名单在此,他们克扣军卒粮饷,行敲诈勒索之事,请两位大人过目。”
刘子兮递上文书,袁崇希看完彻底忍不住了。
“刘大人,你们查了这么久,这七个人里面身份最大的,就是一个百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