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九渊问道邰博塘 > 第7章 雾隐溪桥

雾隐溪桥
林间雾气渐起,一缕淡青色的晨光斜穿湿叶,迷蒙地洒落在泥泞之上的足迹。沈渊走在最前,披发未束,衣襟蓬松,雨水与汗意尚未干透。他沉默地侧耳,听得四野悄无声息,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林行止脚下不安的碎步打破静谧。
苏仪姝轻拂掌心的法器残片,指尖淌过玉质上的细微裂隙。她回眸看了眼身后来路,眼角仍浮着未消的警惕与疑虑。风撩过,她长发微乱,嵌着雨后林叶的芬芳气息。
“前头声音,像是水。”林行止低声,将包裹收紧些,目光在周遭游走。他的手指时不时触碰腰间的细工具,似乎随时准备破阵拆陷。
“溪水绕林,可能有桥。”沈渊脚下步子加快,声线平静,却透出无形的紧张。每靠近一些湿滑的青石台阶,树林背后莫名的压力便更为清晰。
果然,林影阔处,豁然显现一座弓形石桥。桥身古旧,苔藓积翠,斑驳的栏杆上刻记了年深月久的符纹;小桥下水流浩荡,清澈见底,却被氤氲水汽遮掩成一片虚浮迷离。晨雾在桥下汇聚翻腾,仿佛生有灵智,要将一切秘密吞噬其间。
苏仪姝止步,眉心皱起:“这桥上的道纹,似乎不是俗世所有。我见过类似的刻痕。”她缓缓俯身,仔细沿栏杆摩挲。
林行止警觉四顾,压低声音:“这地方古怪。真要走桥?总觉得桥底下藏着不得了的东西,要不转道?”
“时间不等人。后头追兵脚步近了。”沈渊眯起双眼,望向林中回荡的模糊声息,那是训练有素的脚步连绵,杂乱而急促。他握紧了短刀,喉头发紧。
霎时,林叶间一只乌鸦腾起,尖鸣劈空而去。三人心头一紧。苏仪姝指间微光震颤,低声说道:“若非被迫,就不当涉桥。可如今不快渡,必陷进两面夹击。”
沈渊略一沉思,率先踏步上桥。他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带着林间流亡少年所养出的决然与谨慎。桥上传来一阵幽冷的回响,伴随淡淡的道纹在枕木之间闪烁若隐若现。林行止紧跟其后,眼尖手快,他一边走一边指腹触在石栏的凹陷处,偷偷将一根铜丝绕入缝隙。
苏仪姝最后上桥,掌中残片骤现微芒,那法器与桥上的符阵似有感应。她怔忡,好似某种久远记忆自幽深夜色里翻涌而出。
突然,晨雾中桥另一端微光闪动,数道人影如幽灵浮现。黑衣紧裹,脸下覆着特制面纱,那模样与苏仪姝记忆中仙宗刺客一模一样。领首者脚步无声,气息如幽兰寒梅,似与她曾经那位执剑宗叔有关联。
林行止瞳孔紧缩,从口袋里攥出一只黄铜暗扣,咬牙道:“闯过去还是退?”
沈渊侧头冷声:“退无可退。”话音未落,身影已扑进前阵,短刀掣出流光,挥斩一名杀手手腕。血珠闪现,对方低哼半句,竟无惧倒退,反而气机更盛。
桥面战局瞬间陷入胶着。苏仪姝咬唇,试图将法器与桥上道纹连结。她低念符咒,指尖微震,道纹像被唤醒般亮起寒光,吞吐幽芒,一道道青霭将数名杀手逼退。但为首黑衣人却轻巧避开道光,反而跃身掠至苏仪姝近前。她眸子一颤,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是……羲叔?”
那黑衣人的目光骤然一滞,继而杀意更盛。苏仪姝手指颤抖,几乎难以再结法印。
林行止则借乱局,将一只照夜珠揉碎,粉末洒在桥缝机关齿轮之间。他大喊道:“跑右边!桥下机关要动了,把他们引过去!”
沈渊听出意图,硬生生踉跄撤步,将三名黑衣人引向桥侧,短刀挥舞间逼退敌人。他胸前划过一道血痕,眼神却更加冷厉。招式一变,隐隐透出家族旧传的秘法气势。掌下灵力翻腾,竟以残法暂时封锁桥上一隅,让杀手们无法近身。
“再撑一息。”沈渊厉声催促。
林行止此刻已顺手搭设滑轮,将铜丝绕过石牙,狠狠一抽。刹那间,桥下水流咆哮,机关轰鸣作响。青石下垂的石獠牙齐齐崩塌,一道急流直冲桥面,将几名站立不稳的黑衣人猛然吞噬。桥身剧颤,水雾翻滚间,苏仪姝与沈渊被他一把拉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跃上对岸。
脚下终于落地,他们三人皆已气喘如牛。对岸林木蔽日,阳光斜照在残破法器和湿漉漉的衣衫上。身后桥上余音未散,惨呼与怒喝断断续续传来。
林行止顾不得喘息,捡起被急流冲散的机关残片,在掌心细细把玩,却惊觉其中一块金属边缘隐呈古篆。他翻看半晌,神色骤变:“这不是寻常机关,是皇朝军部使用的铜印制件。”
苏仪姝闻言,尚自惊疑未定。她回头望一眼雾中渐息的水声与桥上残影,拳头缓缓握紧:“师门为何要杀我?这些人……真的只是仙宗派出的追兵吗?”
沈渊擦拭伤口,仍然强撑冷漠:“管他们是谁,能活下来才是真的。”他话虽冷淡,却难掩指尖的微颤。苏仪姝低头替他包扎,眼神温软而倔强。林行止拍了拍沈渊肩膀,嘴角难得露出一丝安抚的笑。
静默间,彼此间的隔阂在血光与急流后稍稍松动,仿佛服下了一贴无形的信任药引。苏仪姝将残片贴近道纹,对照石栏上的复杂花纹,低声道:“桥下的水势,原本只是小溪,机关一动却能引地涌急流,这不是单纯陷阱,更像是守门人布下的屏障。可为何,要针对通门?”
林行止凑过来仔细看了一眼,挠头道:“哪有宗门杀手还用皇朝机关?除非背后有人在操控——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你宗门的‘自已人’。”
一行人交换个眼色,心底各自寒意漫起。朝堂、宗门、异族,在薄雾与溪水之下,仿佛交错出更多缠绕不清的迷局。
四周寂静无声,只剩林梢上鸟鸣与他们的轻喘。沈渊抬头望向神秘的青石桥彼端,脸上血污与疲惫交织。他踉跄而起,将道纹残痕抹去痕迹,低声道:“我们得走。这里迟早还会有追兵。”
苏仪姝眸中异彩流转,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她将残片妥贴收好,看了二人一眼:“探查宗门秘辛,我不会放弃。但现在,我们只有一起往前。”
林行止始终未松手里的铜印机关,幽幽笑道:“谁也不敢相信谁,可谁也离不开谁。命里有时终须有,巧法快手,半点不由人。”
他们默契无声,沿着雾气未散的溪边小径疾行。身后桥上的血与机关、师门的幻影和皇朝的手笔,一道道冷影缠绕在他们背上,却未能盖住前路的微光。
雾色渐淡,林间清晨的日阳刺破树隙,把三人斜斜拉长的身影洒在湿润泥地,自此踏上更为惊险未卜的征途。抉择、执念、疑云与命运,如溪桥下那道困不住的急流,激荡着三颗在这乱世里渐趋靠近的心,也推动着灵域诸界,悄然驶向更加汹涌的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