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薄雪还未融化，贺疏影和穆清音并肩站在静静的青石道上。清音将系缰的手一收，转身，目光里闪过一份不易察觉的锐利与信任。院墙内，疏影的目光也在微光斑斓间停驻片刻。
“你当真打算去沈门试选？”穆清音用一贯的爽利语调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疏影微微点头，手指攥紧了衣襟下的破纹。在静默中，她似乎重新确认了心中的决断：“贺家已无退路，我唯有此途。”
穆清音望进她眼里片刻，嘴角微翘：“既然共赴，便不容退缩。沈氏虽素来守规矩，却也留不住那些无根者。你若不为自已争一道名分，将来只怕比此刻还要难。”
疏影没有立即回应。她转身，推开院门，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来自豪门的清音在身后缓步跟随，两柄影子并肩印在碎雪上。
晨光初升，贺疏影和穆清音沿着蜿蜒青石道踏入沈氏门派选拔的场地——一片被古松环绕的空阔广场。广场之上，早已聚记来自各族各家的少年修者。他们或独立自持，或三三两两低语，神色间透出各自的紧张和渴望。
广场中央，手持玉笛的沈氏执事袍袖翻飞，正宣读入选规则。
疏影站在队列末尾，她目光游移，心神紧绷。身边，清音气定神闲，姿态挺拔。微风里，远处主座下一名灰袍长者缓缓起身，气息沉如山岳。那是沈氏掌门，沈明徊。传言他曾见证世界三次异变，心志深不可测。
执事朗声道：“沈门选拔，三关并试，首关‘踏灵台’，检灵根；二关‘问心阵’，试心性；末关‘问道斋’，由掌门亲问一言。”众人倾耳，空气静如凝霜。
疏影感到掌心的灵力微微浮动。她回头看了清音一眼，对方朝她点点头：“你不需多虑，只需肆意。”
首关很快开始。众人依序踏上灵台。灵台之上刻有密密仙符，一步踏中，脚下浮光暗转，灵根色泽便会在符阵中浮现。清音因家族底蕴，早已名列前茅，轻踏灵台，一道金蓝灵光缠绕足下，引来旁人频频侧目。
轮至疏影时，周围安静下来。她稳步前行，心念默转，将灵力以极微的节律引入脚下。灵台之上，微波闪烁时，疏影脚边涌现出一缕淡紫混杂青翠——灵根虽不高贵，却异常纯粹，符阵边缘竟涌现出隐隐碎金，像往昔庭院里残阳照落的裂隙。执事低声，与沈明徊交换眼色。
“贺疏影，灵根尚可。”沈掌门语气平淡，神色中却有一道锐利一闪即逝。
疏影退下台阶，清音在侧低声道：“你已胜过大半。”
第二关“问心阵”布在古松环环相扣的林间。少年们各自被引入阵中，在阵灵牵引下，需直面自身欲念与恐惧。
疏影步入阵中，只觉幽光游走，四周骤然变换。眼前浮现出贺家残落的庭院、父亲低垂的身影、无数亲眷的目光交错。她甚至听见院墙裂隙间的冷语，和无人夜里的压抑。
呼吸间，一缕灵光绕指尖游走。疏影没有逃避，反而将这些画面一一搬入心怀。她在静默中审视自已的无助与渴望。阵灵变化再三，终归复归青石小径。执事于阵外记录，默默点头。疏影没有表露任何痛苦，只是缓步走出，衣襟下，刚才那缕灵光斑斑驳驳，却更为纯粹。
清音迎上来，眼里有几分赞赏。“你不输于我。”
最后一关“问道斋”设在广场主座下，一道古木屏风外，少年们需单独步入，由沈明徊掌门面问一言，决定去留。
疏影静立屏风之外，听见执事轻声：“请进。”
她步入斋内，古木之气萦绕，沈明徊身着灰袍，无喜无愠。案几上只一册残卷，一盏青灯。
沈明徊淡淡问：“贺疏影，你欲入沈门，可知何为本源？”
疏影沉吟片刻，不徐不疾回答：“本源乃天地之秩，是浮沉中唯一不离之道。修者所采所悟，皆从本源而起，却又难免逆浮沉，舍已为公。”
沈明徊敛眉，注视片刻：“你若只知秩序，便无法逆流而上。贺疏影，若世事崩乱，有人以虚界异力撼动本源，你敢为秩序而战，亦敢审已之行？”
疏影眼神定定：“我不敢言‘敢’，只知不逃。”
沈明徊微微一笑。那笑意如深山雪落，静而不寒。他道：“沈门惜才，择人而用。你既能立志于本源，来日必自有一番历炼。明日入门，记得自省。”
疏影拱手退下。出斋时，清音早已在外静侯，脸上藏不住轻松。她举了举眉：“过了？”
疏影轻声道：“只是开端。”她语气平淡，而心底却已有一团极细的火焰缓缓升腾。
院外，天色已近午。一缕阳光洒在广场之外，贺疏影眺望着沈氏门下的石阶，神情中闪过一层难辨喜悲。
忽然，一名少年修者疾步奔来，在疏影面前停下。他目光冷峻，衣袍下有异族的暗纹。是魏子珏，他声音低沉：“沈氏虽收你，但虚界将变。你可敢来日为敌？”
穆清音上前一步，挡在疏影身侧，语气锋利：“你不过是虚族余孽，有何资格夸口？”
魏子珏嘴角轻勾，目光在疏影脸上停留片刻，也未多言，转身随人流隐入广场深处。他的出现，在晨光下投下一抹令人心悸的阴影。
沈氏执事走近，俯身低语：“入门仪式明日清晨在宗门主殿，诸位入选者务需准时，不可怠慢。”
疏影点头。清音抱臂而立，目光望向远处的主殿门扉。空气中充记了将变未变的张力。
疏影转身离开广场，耳边回响沈明徊在斋内所问之言——“审已之行”。她心底暗自起誓：自此之后，不论家族浮沉，师门恩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