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凡所料，许大茂那张嘴，从来就不会闲着。
第二天一早，陈凡刚走进车间，就感觉到气氛比昨天更加怪异。
几个正在说话的工友，看到他进来，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探究。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低声窃语。
“就是他……看不出来啊……”
“听说逼债逼得可凶了，把人都逼哭了……”
“哪来的钱？不会真像说的那样吧……”
“嘘……小声点，他过来了……”
那些零碎的词语飘进耳朵里，陈凡心里一片冰冷。许大茂的动作可真快，一晚上的功夫，谣言就已经在车间里传开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开始准备工作。
郭师傅端着茶缸子，溜溜达达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哟，陈凡，来了？听说你最近发财了？给大伙传授传授经验呗？也让我们穷工人沾沾光？”
陈凡头也没抬，继续检查自己的工具：“郭师傅，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嘿！你小子还挺横！”郭师傅碰了个钉子，有些不爽，声音更大了些，“我怎么听说，有人为富不仁啊？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但把孤儿寡母往死里逼，这就不地道了吧？再说了，你那钱来得干不干净还两说呢！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这话就说得相当露骨和恶毒了。
车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陈凡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郭师傅：“郭师傅，你说谁为富不仁？说谁走歪门邪道？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在这胡说八道，这叫诽谤，是犯法的！要不，咱们去找主任，或者去保卫科，当面说清楚？”
一提到保卫科，郭师傅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就是个嘴贱，喜欢搬弄是非，真让他去保卫科对质，他哪敢？那些谣言都是他听来的，哪有什么证据。
“我……我就是听说！你急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郭师傅色厉内荏地嘟囔着，灰溜溜地走开了。
但谣言并没有因为郭师的退缩而停止，反而像病毒一样，在车间、甚至在厂里其他角落更快地蔓延开来。
版本也越来越离奇。
有的说陈凡的钱是偷来的；有的说是投机倒把来的；更恶毒的是，开始往生活作风上扯，说他之所以逼债秦淮茹，是因为看上了秦淮茹，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甚至还有模有样地说看见他晚上偷偷摸摸去鸽子市，不知道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谣言如同污水般泼来，目的就是要搞臭陈凡的名声。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陈凡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甚至打饭的时候，食堂阿姨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许大茂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不远处的一桌，看着陈凡，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声，显然对此十分得意。
“妈的……”饶是陈凡心志坚定，也被这种无处不在的阴损手段弄得有些火大。这种谣言最是恶心，难以澄清，却又杀伤力巨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埋头吃饭。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愤怒和辩解，只会让造谣者更开心。
下午，他按照车间主任的安排，准时去了技术科报到。
技术科在一栋独立的小楼里，环境果然比嘈杂的车间安静许多。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图纸和旧书的味道。
接待他的是技术科的张工程师，一位戴着深度眼镜、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知识分子。张工似乎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看陈凡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主任推荐你过来帮忙整理资料？”张工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我们这里的工作很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不能出半点差错。你确定你能行？”
陈凡态度恭敬而诚恳：“张工，我知道我年轻经验不足，但我会认真学，努力干，绝不给您添麻烦。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随时批评指正。”
张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堆满了图纸和资料的桌子：“那边是一些旧的设备图纸，有些混乱，还有些俄文注释。你的任务就是把它们分门别类整理好，编号登记。遇到不认识的俄文单词，可以查字典，或者来问我。记住，不许损坏，不许丢失！”
“是！我明白！”陈凡走到那张桌子前，看着那堆积如山、泛着陈旧气息的图纸，非但没有感到头疼，反而像是看到了宝藏。
这正是他需要的！系统学习这个时代工业技术的机会！
他立刻投入了工作，小心翼翼地将图纸一张张铺开，仔细观察上面的结构、标注、数据。遇到俄文注释，他就拿出张工给的俄汉技术词典，一个个仔细查询，并认真记录在笔记本上。
他做得极其专注和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张工偶尔抬头，看到陈凡那副沉浸其中、一丝不苟的样子，严肃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这小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浮躁惹事的人。
然而，陈凡知道，厂里的谣言不会自行消失。他必须想办法破局。只是，时机还未到。